池鸢神秘一笑:“一道術法,保護你的,被施術後,你的這條長命縷就不要扔了。”
流光君定定地看着池鸢,輕薄的白色帽紗,将他眉眼敷貼得若隐若現。
“好啦,我們去坐船遊湖吧,順帶放花燈祈福如何?”池鸢邊說邊朝流光君晃了晃手裡的荷花燈。
流光君自然沒有意見,隻是收緊了掌心以作回應。
午時的日光甚為灼烈,陣陣熱浪被湖風卷上湖岸,便是站在柳蔭下,都覺得酷熱難當。
流光君将傘面向池鸢那邊傾斜,池鸢發現擺手道:“不必,我不怕熱的。”
流光君笑了笑,語氣蠱惑:“可我怕你熱。”
一句話讓池鸢瞬間臉熱,不自在地避開流光君探來的視線,小聲嘀咕着:“是,是有些熱呢,嗯,你說的對。”
感受到池鸢的手指在微微蜷縮,流光君心中一軟,扣住她的手放松了些許。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破兩人逐漸升溫的氣氛。
“池姑娘,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柳蔭之外,齊霜一身淡紅長裙,站在婢女撐着的花傘下,笑着朝池鸢俯身見禮。
池鸢有些驚詫,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齊霜,更沒想到她居然有勇氣上來搭話,畢竟她身邊的人可是流光君,王惜弱能猜到的事她不可能猜不到。
就在池鸢凝頓時,流光君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池鸢這才回神,一臉淡漠看着齊霜:“是啊,真是很巧呢,湖邊這麼多人,獨獨讓我們相遇。”
齊霜臉上擺着恰到好處的笑,雖是看着池鸢說話,但目光時不時地就會往她身邊的人瞧去一眼。
“我知池姑娘心中不快,上回之事,有些誤會沒有說清,待以後,我們有獨處機會,我會向池姑娘說清一切。”
池鸢細細打量齊霜的神色,見她笑容滿面,沉着内斂,不免感到幾分意外,按道理,她應是極恨自己才對,可為何她還能笑着與自己說話?
能忍到這種程度,該說不說,齊霜的确是個人物。
“好啊,若是以後有這種機會,我定請教齊小姐的高招。”
齊霜微微一哂,似沒聽到池鸢話音裡的無聲硝煙,“池姑娘,今日佳節,可否随我一同遊湖,彌補上回敗興歸來的遺憾?”
“那可不行呢,機會既是錯失,那便不可重來,更何況,我今日有要陪着的人,齊小姐還請自便吧。”
池鸢說完向前走了兩步,流光君淡然跟上,油紙傘依舊傾斜在她身上,為她擋去一切刺目日光。
見此,齊霜目光怔忪了片刻,臉上笑容不變,但藏在袖中的手卻攥得死緊。
“這樣啊……敢問池姑娘,身邊的這位……可是流光君?”
齊霜跟着走了幾步,目光落在流光君的身上,方才一見,她幾乎都不敢确信,那一身雪衣,帷帽遮面,手撐油紙傘的人是流光君。
在齊霜記憶中,以流光君的身份,何時這般藏頭露尾,他向來出行,皆是儀仗繁瑣,仆從無數,萬人簇擁,什麼時候便成這般寥寥,身邊沒有一個随從伺候。
齊霜不願承認,記憶中的流光君變了,即便她靠近不了,即便她也根本不了解他,但她也不希望,這些改變是因為池鸢帶來的。
池鸢聽言頭也不回:“既是猜到,又何必問。”
齊霜漠然一瞬,她來此是為了見流光君,想聽一聽他的聲音,哪怕是冷漠的訓斥也好。
可流光君全程就不曾擡眼看她,也不願開口說一句話,這不符合他一貫而來的性格,仿佛跟在池鸢身邊,他不再是主導,又或者,此刻的他,眼裡就不會看到其他人。
池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微微皺眉:“你還跟着我們做什麼?”
齊霜目光恍惚一瞬,嘴角強撐出一抹笑意:“池姑娘不要誤會,既是見到流光君,那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說完,齊霜就快步走到流光君面前,垂首俯身,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齊霜,參見流光君。”
齊霜行禮之時,身後跟來的一應丫鬟嬷嬷也在旁跪了一地,如此場面,讓湖岸路過的百姓紛紛側目,齊霜作為金陵齊府的四小姐,即便足不出戶,但從華貴衣着和仆從那處還是能看出一些的。
瞬然,周圍人群越聚越多,大家都在議論,這齊家小姐和齊家家仆究竟在向什麼大人物行禮。
一時間場面既冷凝又鼓噪,流光君不發話,齊霜自然不敢起身,場面就這般僵持着,誰都不敢動。
池鸢擡頭看向流光君,而流光君正垂眼看着俯身的齊霜,神色格外冷峻。
“咳……”池鸢清咳一聲,擡了擡和流光君相握的那隻手,對齊霜道:“你起來,莫要太招搖。”
齊霜對池鸢的話充耳不聞,依然保持俯身行禮動作,仿佛在無聲表達自己的抗拒。
“哼。”流光君終于出聲,一個字足以表達一切。
齊霜身子一顫,想擡頭卻又不敢動,随即,隐在人群中的以之、為從就現身而出,他們帶着護衛驅散周圍百姓,并将齊霜的丫鬟請走。
空聞和空黎也随之而來,空黎饒有興趣地打量齊霜兩眼,沒上前,隻跟在池鸢身後,倒是空聞看齊霜的眼神異樣冷淡。
“齊小姐,流光君不想見你,請吧。”
齊霜怔立許久,起身時,袖口微微抖動,她看着流光君和池鸢攜手上了一艘畫舫,眼神裡寫滿了怨怼和不甘,還想多看幾眼時,空聞便漠然而來,擋去她窺探的視線。
“齊小姐,你做的那些事流光君都知道,之所以不處置你,是因為流光君尊重池姑娘的想法和決定,不過,以後的事誰都不能保證,還望齊小姐自重,莫再生事。”
齊霜攥緊袖口,對空聞行禮道:“多謝空聞公子提點,齊霜記住了。”
空聞不再說話,神情冷淡地盯視齊霜離開,但凡她敢有一絲異舉,他就敢出劍制住她,作為流光君的首席書侍,即便得罪世家嫡女,也不敢有人對他追責。
池鸢登上畫舫,趁流光君在前廳和空聞談事情,繞着畫舫閑逛一圈,最後跑到後廳的窗台上,向周圍湖岸探尋,試圖尋找花漾乘坐的那艘畫舫。
在酒樓時,花漾轉身隻與她對視了一眼,而後,她便沒再關注外面的動向,等之後再看時,湖岸邊已經沒有花漾的身影了,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就在池鸢搜尋之時,湖岸東面的祭神大典正好開啟,無數舢闆小船從湖面蕩開,水火童子乘舟載着祭品向湖心遊去。
“咚”的一下,急促鼓樂聲響起,接着便見兩艘裝扮華麗的龍船從湖岸駛來,惹眼的是龍船船尾上兩面大鼓,鼓上一男一女,身着彩衣,手舞綢帶,在鼓樂聲中有節奏的舞動。
池鸢看得入迷,全然忘了剛才尋人的事,直到流光君找來,坐到她身邊,才稍稍回神。
“龍神祭拜儀式每年都會有,你是第一次見?”流光君試探詢問。
池鸢沉思片刻:“拜神的儀式我見得多了,但這種隻有凡人的拜神儀式,确實是第一次見,而且,這龍神……嗯,不好說,不能說。”
流光君微微勾唇,摘去帷帽的發絲随湖風飄搖:“這般說,你那邊的祭神儀式不隻有凡人?”
池鸢掃了他一眼,思忖道:“嗯……凡人都是少數,大多都是修行人,還有他們的随從。”
見流光君還要問,池鸢趕忙起身,拿起案前的花燈,扯動流光君的衣袖,拉着他去前廳放河燈。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去放河燈吧?”
“嗯。”
流光君看破不說破,但心中對池鸢的防備還是生了些許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