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沒看到啊！”

“那邊，順着我的手指看！”

一顆，兩顆，一條，兩條，越來越多的金色線條劃破黑色幕布。“沒想到海津還可以看到星星。”

“快許願！”短發身影保持着平躺的姿勢，雙手合掌，閉上眼睛。

肖舒挂上電話，把紅色曲線的手機翻來覆去擺弄，心定了不少。有些事無法言說，尤其無法和小不點說。說什麼呢？說29歲的自己被新進校的高一新生掀了裙子？說白露早跑去教務處不依不饒要求男生家長道歉并給學生記過？說成人的世界裡并沒有變好反而更壞？就連走在人行道上稍微慢下步伐，都會被闖上逆行的非機動車嘀嘀嘀按喇叭催促？肖舒第一次不再顧及自己一向乖巧的樣子，轉頭和騎車者對峙——

這是人行道！

我沒有讓你非要讓啊。

那你按什麼喇叭呢？

你不是假裝聽不到嗎？我按喇叭怎麼了，沒有非要讓你讓啊！

開學第一周肖舒和白露便成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一個是軟弱不已毫無還手之力的受欺負者，一個是振振有詞毫不示弱為朋友出頭的巾帼好友。肖舒以前就聽到過不少閑言碎語，過往她毫不在意地笑笑，她們從大一便認識住在一個宿舍，肖舒從那時起便是她的保護對象，就像今天拉着自己去教務處，吵到一半把她先趕回宿舍，說肖舒在場影響她的發揮。

肖舒知道，因為白露是學校裡首屈一指的青年教師，為學校赢得了無數課程競賽的冠軍，校領導和教務處都對她留有薄面，無視很多她的很多強硬作風，

“我們一起學雅思吧！”吵架歸來的白露一進門就嚷起來，迫不及待地倒水喝。

“啊？”肖舒仿佛看到大号的小不點站在餐桌面前喝水，“這麼突然嗎？這又是哪一出？”

“這樣的破學校有什麼可待的，人往高處走，咱們學學雅思去國際學校吧。”白露一邊憤憤不平地說，一邊用餘光觀察肖舒的反應。

“我早就說不需要去吵了，不會有什麼結果的。”肖舒關上電視，流星雨的新聞已經播完了，“不過學雅思倒也沒什麼壞處。”

“對的就是對的，更何況是你被欺負，我當然要去吵！”白露一陣欣喜，“晚上看流星雨？”

“去哪裡看？我還蠻想看一次的。”

白露用手指了指天花闆，“屋頂。”

翻出落灰的帳篷，準備好防潮墊、被褥和枕頭，乘着宿舍區沒有人，白露指揮着肖舒，一起把東西搬上了天台。這是肖舒第一次上天台，開始的那種冒險的快感很快被現實打敗，天台上遠沒有電視劇電影裡的模樣，到處飄落着垃圾樹葉，更無法有整塊鋪設帳篷的幹淨地面。等收拾完下樓吃飯天色徹底暗下來，兩人偷偷摸摸爬上頂層，肖舒被擋在了鎖起的天台門面前。隔着半扇玻璃，下午搬來的東西露出一個角。

“有人發現了？”

白露噗嗤笑了一聲，從褲兜裡掏出一把小小的銀白色鑰匙，飛快地打開門。“說帶你看流星雨，就肯定可以帶你看流星雨。”

等待流星雨到來的時間無比長，長到兩人卧談會聊到沒有話題，肖舒的眼皮不聽使喚以一秒閉上好幾次的頻率眨着。

“要不你睡會，到了我叫你。”

“你不困嗎？”

“還可以，你睡吧。我保證叫你。”

夢裡肩膀被人輕輕搖晃，等意識重新回來，肖舒半睜着眼睛看到是白露在搖自己，“開始了~”，肖舒揉揉眼睛爬起來，感覺自己蓬頭垢面毫無形象可言，好在這副模樣白露早就見過，毫不在意鑽出帳篷，天台上站滿了人。肖舒捂了捂自己的臉，很快被天空上劃過的流星群吸引，雙手合十許起願來。

訓練中心沒有單獨的咨詢室，遊雲熹的單人辦公室都是特批的，以往咨詢開始前她總記得把電話線拔掉，避免出現臨時情況打斷咨詢，今天一忙竟然忘記了，站在窗前的遊雲熹沒有絲毫的畏罪，反而慶幸這個電話打進來了，雖然期待的情景因為門被反鎖并未到來，遊雲熹覺得自己正朝着正确的方向飛奔。

對面的樓裡隻有零星幾盞燈還亮着，天空忽然出現一條快速拉長的直線，随後尾巴越來越短，整條消失在空中。很快，更多的亮線出現了，像極了平日樓下高架路拉出的汽車尾燈。

“看到了可以睡覺了嗎？今年有什麼願望需要實現？非要等到這個點。”屋裡另一個人的聲音出現，說不陪自己等流星雨的人出現在身後，被人環抱的感覺一直都很好。

“才不要告訴你，許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願小不點能盡快實現她的夢想。

願我早日拿到奧運冠軍！

願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

願我今後有無數次可以和她這麼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