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裡的空氣沉默了一下。
吉澤微微歪頭,“他?”
松田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有什麼問題嗎?”
“男人?”
“嗯,男人。”
“啊,稍微、有點意外。”花了點時間消化了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之後,吉澤警官重新面露微笑,還送了他一個wink,“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介意你的性取向的。”
松田語氣平淡地說道:“上一個敢這麼做的人差點被我從13樓扔下去。”
“咦!!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你就當是在開玩笑吧。”
“所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讓對方同意跟我分手。”
吉澤雙手抱臂,開始認真分析,“一般的話,隻要有一方正式提出了分手,那實際上兩人的關系已經破裂,可以當作已經分手了。”
“我之前提過,但他不同意。”
“什麼時候提的?”
“兩個月前。”
“聽起來對方非常喜歡你啊,能堅持兩個月。一般人的話,大概一周就會放棄了吧。”
“我知道他很……”手肘壓在盤起的大腿上,松田陣平低頭看着眼前交叉的十指,“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做的很過分,結果他還是不同意分手。”
松田陣平指的是萩原研二出差前,他們在客廳進行的一次談話,當時松田用沉默的方式承認了自己喜歡佐藤美和子。當着交往對象的面,承認自己喜歡另一個人,如果在大街上或者電視上看到了這樣的人,松田肯定會譴責他是個腳踏兩條船的人渣。
“為什麼要和這麼喜歡你的戀人分手呢?是他有什麼很嚴重的缺點嗎?”
松田歎了口氣,“不是,他很好,隻是我不喜歡男人。”
“哇,越說越覺得你是個人渣啊,既然不喜歡為什麼當初會和他交往?”
松田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難道要告訴吉澤,當初答應交往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我。這樣的解釋隻會讓吉澤認為自己找了一個很爛的借口吧。松田陣平隻好沉默地盯着他。
在那雙銳利黑瞳的注視下,吉澤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算了,我不問了,還是來替你想想辦法吧。”
他沉思了片刻後,說道:“拿我和咲子舉例。”
“我說我一定會把咲子追回來,那是因為我知道,咲子也喜歡我,隻要我好好認錯,讓她消了氣,我們還會繼續交往。如果咲子真的對我失望了,我再怎麼努力也沒用,甚至還會讓她更生氣,這種情況的時候,我就會放棄,起碼能最後保留一些在她心裡的好印象。”
吉澤看着他,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所以,分手的時候要堅定,要讓對方明白,你們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讓對方徹底死心。”
松田思考了一會兒,“那會傷害到他吧?”
“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的,如果繼續喜歡你會讓自己不斷地受到傷害,他的大腦自然就會采取手段來阻止自己。”
松田沒有說話,吉澤看穿了他的想法,“不想讓他傷心?那你不如直接放棄分手算了。他能堅持兩個月不同意分手,應該也和你态度不堅定有關系吧。”
圓潤的指尖緩緩敲擊着木質地闆,“具體……要怎麼做?”
“以你的情商也實施不了很難的操作,我隻有一個建議,隻要把對方當成陌生人就好了。”
松田很幹脆地回答他,“這個我做不到。”
吉澤警官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該怎麼向别人解釋萩原研二對自己的重要性呢?
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是無需言語就心靈相通的友人,是四年裡一直思念的逝者。松田本以為他們起碼還能做五十年的朋友,誰成想,萩原從警察學校畢業不到一年就殉職了。自那天以後,松田的心中一直潛藏着寂靜燃燒的怒火,上輩子最後的四年裡,松田陣平的目标隻有一件事,就是替萩原研二報仇。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并且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萩原研二還活着的時候,真心将這一切視為神明的奇迹。
他想和萩原研二在這個世界一起活下去。
所以,他容忍了萩原研二的一些過分親密的動作,對他偶爾的表白話語不再介意,雖然想分手但不願意疏遠或者傷害他。
一次次妥協不僅給了萩原研二希望,也讓松田陣平逐漸适應了這種奇怪的關系,隻能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松田剛重生的時候,和萩原睡一張床覺得很别扭,有和他分床睡的想法。但搬出來單獨睡之後,卻覺得有點不習慣。有一次,松田陣平早上被鬧鐘吵醒,朦胧中還沒有徹底清醒,感知不到身旁另一個人的體溫,倏地産生了一種再次失去萩原研二的巨大恐慌感,他坐起來後趕忙拿出手機,看到昨天和萩原研二發的往來郵件才安心下來。
萩原研二對自己如此重要,和他成為陌生人這件事,松田陣平做不到。
“雖然我想和他分手,但我希望分手之後能和他做好朋友,所以,别太過分。”
吉澤警官沒說話,但松田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人渣”兩個字。
“辦不到,别想了,放棄吧。”
——所以目前隻能保持現狀了。
松田陣平得出這個結論。
“這種小事都解決不了,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把藤本追到手再來幫我吧。”
雖說松田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但不影響他嘲諷吉澤。說完,他就起身準備換衣服離開。
“臭小子,對前輩要有禮貌啊。”吉澤警官也站起來,追着他離開了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