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命苦的馬文花,便對張蘭珍多了幾份惺惺相惜。
張蘭珍家原先有兩座莊落。
一座在山腳下。
一座靠近大馬路。
前不久,一場山體滑坡,将山腳下的舊莊落遮掩。
張蘭珍的兒子媳婦當場殒命,隻留下六十多歲的老人與正在上小學的小孫子。
因為她們祖孫倆住的房間,與山腳距離相差較遠,外加一面牆和一座房子的緩沖,兩人才勉強躲過一劫。
“蘭珍妹子,睡了沒有?”
“沒呢,馬大姐。”
“嗷嗷。”
聽見屋内傳來的聲音,馬文花走進了亮着燈的裡屋。
聽見門外的聲音,張蘭珍急忙起身掀起門簾。
見人到了屋内,将一筐西紅柿笨拙的放到地上,張蘭珍感覺眼眶有些發熱。
辛辛苦苦種植一年西紅柿,本錢還沒出來,倒先四散着分給旁人,說不感動是假的。
“我馬大姐啊!”
張蘭珍一開口,就覺得喉頭有些哽咽。
今天晚上他們去幫馬大姐地裡收西紅柿,張蘭珍是知道消息的。
可是小孫子江帆發熱在挂水,身邊離不開人。
張蘭珍隻能守在小孫子身邊。
好不容易燒退了下去,沒緩過神來,馬大姐拎着包西紅柿就來了。
這世間,惦記她張蘭珍的,也隻有馬大姐了。
“你來就來了,帶西紅柿算啥啊!你賣錢去!”
張蘭珍阻止了馬文花的動作,馬文花卻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唉!前面心裡一貪,結果全砸手裡了。現在西紅柿塌價,買不了幾個錢。這點留着你和你的小孫子江帆吃吧。”
張蘭珍聞言,蒼老的面孔又快要感動的落下淚來。
馬文花見狀,臉上的神情也有些觸動。
現在的這個房子還沒有裝修好。
地上零星的擺着幾件殘缺的家具,牆面還是斑駁的水泥牆。
粗略的掃了一眼,馬文花心裡也很沉重。
前不久,張蘭珍臉上還喜氣洋洋的說等新房裝修好,明年三月她們就搬新家了。
馬文花還打趣說,屆時一定要沾沾喜氣,不曾想,意外來的這樣突然。
馬文花一輩子沒養活一個孩子。
自從去年老伴走了之後,她也孤零零一個人。
現在看到突然沒了孩子的張蘭珍,馬文花心裡也不是滋味。
隻能拿出自己一點僅有的東西,分給同樣命苦的張蘭珍了。
“馬大姐,你說這往後的日子,我可怎麼過啊!”
許是張蘭珍還沒有接受過這樣的變故,又見到平日裡與自己交好的馬文花。
夜深人靜之時,不僅哭訴出了自己的忐忑。
馬文花也偷偷抹了把眼淚。
她也迷茫。
陽世間就她一個人活着。
估計有天,她死在自己家裡都沒人發現。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一個夜色濃重的夜裡,互相哭訴着自己的不容易。
月亮靜悄悄挂在夜空。
它目睹了一切,卻不發一言。
人生在世,一馬平川跑到頭的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隻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馬文花和張蘭珍一輩子溫儉賢良。
夜深人靜之時,她們對厄運專挑苦命人這句話深表贊同。
可是以後的事,又有誰知道呢?
“我們村家家戶戶種的西紅柿,隔壁村家家戶戶種的西紅柿。
西紅柿年年種,年年爛在田間地頭。
所以爸媽,我覺得降維打擊很重要!”
今天也東奔西顧了一整天,顧紅臉上的疲态一覽無餘。
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去洗漱。
“先睡吧,種植大棚西紅柿的事我和你爸再考慮考慮。”
“哎,你是怎麼想的?”
“孩子喜歡就随她折騰吧!掙那些錢不就是讓她折騰的嗎?”
關了燈,顧紅問身後的江建國。
江建國剛剛眯着,聞言有些遲鈍的開口。
語閉,他健壯的胳膊将顧紅摟在懷裡。
“沒事的,就一年,孩子撞南牆就知道回頭了。”
聽到這話的顧紅想了想,也是。
做父母的,原則問題除外,便全力支持自己的孩子。
人生不就是嘗試嗎?
沒經曆過就沒有發言權。
就算是唾沫星子盛滿一缸子,聽不見的人怎麼都聽不見。
顧紅還等着江建國說第二句話,左等右等,江建國有規律的打鼾聲在耳邊響起。
呵!
心真大!
顧紅撇撇嘴,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