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鄭氏長歎一聲,許久,她說:“阿狸,你讀了《論語》,這很好,但你不明白,這不隻是一句話的事情。”鄭氏蹲下身來,她輕輕撫着阿狸的發髻說道:“為學莫重于尊師。第一堂課就将老師氣走,你就是錯了——”
阿狸不解:“阿娘?”
鄭氏說:“你阿耶給你請這麼個老師也許真的錯了。”鄭氏以為阿狸的性子,找個知變通的老師啟蒙也許會更好。但事已至此,那也隻能繼續走下去了。
鄭氏道:“華國公府不能有一個将老師都看不在眼裡的公子。”
這才是鄭氏下狠手懲罰阿狸的原因,哪怕阿狸還小,他的名望也不能有失。但聽到阿狸剛剛的話,鄭氏才意識到也許阿狸真的沒有意識到他錯在哪裡,看來他們這些親人對阿狸太過包容,讓阿狸失了尊卑之心。
鄭氏繼續說:“阿狸,作為親人,我們當然願意包容你。但先生說的難道真的沒有道理嗎?誰會用史書作為啟蒙的教材?”
确實,作為先生,張平做的并不錯。
阿狸搖頭,他說:“我沒說先生做錯了。隻是,有疑問問問還不行嗎?”
“啟蒙識字罷了,讀什麼不是讀?你覺得這話對長輩說合适嗎?”
阿狸:“……”
半響兒,阿狸羞愧:“我、我沒想那麼多。”阿狸上輩子随意慣了,在現代反駁長輩啥的,雖說不合适,倒真的上升到這般嚴重的高度。
鄭氏道:“君子語遲,言有所規。”她摸着阿狸的腦門說道:“阿狸,三思而後行啊——”
三思而後行,說錯話,古代不比現代,說錯話真的很嚴重,說錯話的代價,阿狸那雙紅腫的雙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說上藥?反正阿狸這頓打都挨完了,物盡其用才是最好。于是,這件事以鄭氏帶着雙手紅腫的阿狸向張平認錯而翻篇。
阿狸也終于懂得,他拜的這個老師和他現代上學的那些老師不一樣,你可以不認可的觀點,但是不要試圖反駁老師,更不要擡杠式的不客氣的反駁。也是挨了這麼一頓打,阿狸迫切想要讀史的想法淡了去。反正已經穿越了,就算是真實的曆史又如何?又不是他一個孩子可以輕易改變的,既然如此,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挺好。
不過——
套個麻袋将那個不識好歹的姓張的打一頓出出氣?
阿孩叔不愧是你,意見很好,下次不要再提了,老師隻是迂腐,他罪不至此。
明元吉:“真的不用打一頓嗎?”
阿狸瘋狂搖頭,他真的挺害怕明元吉不管不顧的将先生揍上一頓,于是,他開始為張先生說好話:“先生為人正直,是阿狸說錯了話,先生是為了阿狸好才會大動幹戈的。先生這是重視我,若不重視我,憑借國公府的門第,先生完全可以視之不見。”
無怪阿狸這般反應,說出這般違心之語,因為以阿狸對阿孩叔的了解,套麻袋揍人這事兒阿孩叔真的辦的出來。張先生迂腐是真的迂腐,你要說他正直?短短的幾天,阿狸真的看不出來。
明元吉不信:“是嗎?”他嗤之以鼻:“真要為你好,私下裡說明白就好,鬧得這麼大也算為你好?”要明元吉來看,阿狸的老師分明是借着這事邀名,明元吉不死心的繼續問:“他給你一個小孩子布置這麼多課業真的不是在蓄意為難你嗎?真的不要我揍他一頓嗎?”
阿狸抱着明元吉的大腿,絞盡腦汁鼓吹張老師:“那是先生有風骨,有這樣一個老師是阿狸的榮幸才是。”
阿狸說:“再說了,教不嚴,師之惰,老師這般也是看重我而已。”
明元吉:“真的?”
阿狸點頭:“當然是真的,嚴師出高徒,所謂‘玉不琢,不成器’,老師這般才證明他對我期望頗大。”
是嗎?明元吉将信将疑,既然阿狸不願意,那就算了,本來就是為了阿狸出氣,既然阿狸不願意就算了。
“走,我新買來的大公雞,一看就是鬥雞的好苗子,走去瞧瞧去——”說着,明元吉他扛起阿狸就走。
阿狸:“可、可我的功課還沒有完成……”
明元吉:“功課呗,也就那麼回事兒!”
阿狸:“可是……”
明元吉扛着阿狸無所謂的道:“我就不信那家夥還敢打你——”
兩人不曾發現,他們身後的軒窗站着一行人,将他們剛剛的對話全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