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猜想觀音像會被倒賣出城的事情,跟韓尉仔細交代了一番,并且希望他能以個人的名義去打探消息。
“沈寺卿已經找京兆府尹說了此事,我們再找下面的人,就是拆台。但若是你有私心想在新上司面前邀功,作為兄弟,他們也許會幫上一幫。”
“有些道理啊……诶,紀大人,咱們這就要走了嗎?”
見紀容棠轉身就要往回走,韓尉也小跑跟上。
“不,是我要走了。這是你的私事,自己去辦更方便。這兩日特批你可以多在外面晃晃,有消息再回來彙報吧。”
其實也是恰好有韓尉前金吾衛的身份擺着那裡,不用豈不浪費。而且韓尉跟她跟得太緊,若不單獨給他找點事情做,等晚上再去醉仙樓,還真不知道用什麼借口搪塞他。
隔大理寺兩條街的地方,有一家人滿為患的小飯館,店面不大,天天排隊。紀容棠僅是從旁路過,炭火烤制的肉香,就順着風飄進了鼻子裡。
她向來吃得少,有時忙上一整天都不覺得餓。不過這香味兒着實不一般,她倒想買一些帶回去給大理寺的兄弟們嘗嘗,便站在隊伍後面排了起來。
“聽說這兒的老闆曾去北疆做過生意,烤羊排的手藝就是在那學的。”
“怪不得我那揚州嫂子都連吃三天了也不覺得膩,竟是這麼正宗。”
揚州……淮揚……
紀容棠又一次想到了那個人。
歪頭望了望前面看不到頭的隊伍,心裡有些長草。算了,不排了,膳房的炙羊肉也一樣。
一邊想着,一邊加緊了腳步,還好趕上了廚娘收鍋。廚娘習慣性給她打了滿滿一盤,讓她多吃點,這次她沒有拒絕。
大理寺的牢獄,關押的是待審的重犯和朝廷政治要犯。
今日讓紀容棠不自覺想起兩次的人,正是前幾日因牽涉朝臣命案而收關進來的裴珩。
但她沒想到,才幾日不見,裴珩竟就恢複得如此好了,說眼前的人一句生龍活虎也不為過。
毒性這麼好解嗎?
壁上小窗透出搖曳樹影,風送鳥鳴,即便是囹圄之内,也因春意時節略顯生氣。
裴珩面窗盤膝而坐,身形挺拔如松,掌心向下輕按在膝蓋上,氣息悠長。周遭堅韌入定的氣場仿佛形成一個結界,絲毫沒被那身陳舊破爛的囚服所打破。
“早知你有這樣好的功夫在身,留在下面的地牢也無妨。”
“多虧了紀大人心善。”
裴珩雙眸微閉,聽力就被放大,早在有人勻速向他的牢房靠近之時,他就感受到了。隻是沒想到,下一秒聽到的竟是那個如玉珠落盤的熟悉聲音。
他笑着勾起唇,眼裡的開心一點不摻假。
自從那日親眼看見孫興沒死,他就一直想再找機會跟孫興說上幾句話,而紀容棠則是這其中唯一的橋梁。
“紀大人還想着給我改善夥食呐,你對每個親手抓回來的囚犯都這麼好嗎?”
他順着香味,一眼就看到了紀容棠手裡提着的食盒。
“還是就對我這麼好啊?”
其實裴珩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遇到紀容棠,那些逗弄人的話就像自己長了腿,攔不住地往外蹦。
裴珩的娘生前不愛笑,自他記事兒起,每天都要變着花兒逗娘開心,所以娘說他嘴貧,他一直都承認。
他樣貌生得好,十裡八鄉的大姑娘、小媳婦見了都愛和他說說話,可偏偏這時候他又變成個鋸嘴葫蘆,金口難開。
長此以往,裴珩便認定自己是一個極懂得拿捏分寸的人。
“這是北疆風味,淮揚想來是沒有的,嘗嘗。”
紀容棠這次不僅沒有白他的油嘴滑舌,還記得他出身淮揚特讓他嘗鮮,倒叫裴珩很是錯然。
他不明所以接過紀容棠遞進來的小碟,木讷張嘴。剛要咬一口,突然全身像被雷擊了一樣,狠狠打了個激靈。
“不對!紀大人不會是要送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