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上回給你的東西有賣掉嗎?”
小女孩點頭。
“但這回我沒有事情要問你,你想拿什麼來交換?”
她抿着嘴,拿出我給她的蝴蝶耳墜:“給你。”
我接過,能看出她保存得很好:振翅的蝴蝶采用的镂空工藝,稍不注意就容易彎折,但此時交到我手上的和先前幾乎沒有差别。
不止這對耳墜,她陸陸續續掏出東西遞給我:不走針的石英表、斷了腿的墨鏡、有着獨特花紋的石頭、幾塊廢舊電池、印着抗衰老藥劑的折扇……林林總總居然有十來樣,難為她的口袋能裝這麼多東西。
最後一件,是打着卷、起毛邊的鈔票,我打眼看去,大概不到1萬。
隻聽女孩幹澀着嗓子道:“都給你,包括我自己。”
“你說的、拼盡全力。這些是我來到這個世上後擁有的所有東西。”
“能帶我離開這裡嗎?”
我盯着堆在面前的一衆廢品:“你想跟着我?為什麼?”
她隻點着頭,不說話。
“如果沒有能說服我的理由。”我慢慢說着,“這些東西完全不值得我捎帶一個拖油瓶。”
今後的安排也不合适帶上一個孩子,況且我不是什麼同情心泛濫的人。
女孩驚愕地望向我,似乎沒想過我會拒絕。
她急道:“我能做任何事!帶上我吧,我很有用的!”
“小孩子能做的事,我自己也能做。”
我站起身離開,聽到女孩脫下外袍攏住所有東西,追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那你需要多少錢?我賺夠了再來找你!”
“你喜歡什麼?我去找給你!”
“你要逛這座城市嗎?我可以給你當向導!”
我本可以輕松甩掉她,但望着那倔強的眼神,雙腿忽然就背叛了自己。
算是理解了當年金面對凱特時的心情。
長歎口氣,我轉過身認真道:“你确定要跟着我?哪怕我要去的地方比你現在的地方更加窮困破敗,有吃人的魔獸、還有比巡邏隊可怕一萬倍的殺人犯,風餐露宿,有時候甚至要餓着肚子趕路,你也可以接受?”
女孩在聽到巡邏隊時還是控制不住顫抖,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她堅定地點頭。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以後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
“不怕我轉手就把你賣了?”
“最差也不過是現在了。”她直視我的眼睛,“求你帶上我,我願意做任何事。”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區别在于我是被邀請的那個。
如果A沒有主動邀請我離開,我恐怕會留在沙漠深處自生自滅。
所以女孩和當時的我不一樣,她勇敢且堅定,生機勃勃,像冒出嫩芽的種子。
不是我要她活,而是她自己正向陽生長。
“你叫什麼?”我聽見自己從嗓子擠出詢問。
“阿莉塔,你可以叫我莉塔!”
女孩高聲回答,她很聰明,已經知道了我的決定。
“以後我要怎麼稱呼你?我聽鄰居隻有親情是割舍不掉的,所以、我能叫你媽媽嗎?”
隻是有點聰明過了頭。
她說這話時我剛接過鼓鼓囊囊的長袍,手一抖,東西差點灑一地。
“不……阿莉塔,姐姐、姐姐就好,或者叫名字也可以。”
我艱難道。
**
阿莉塔說她在巷道口守了我好幾天,從早到晚,每天就啃點幹面包充饑,而今天甚至除了喝水之外還沒吃過東西。
考慮幾秒,我帶着她到了酒店樓下。這裡有一家餐館是經過我和金共同認證的好吃,并且算算時間,肯定遇不上某人。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放心大膽地帶阿莉塔坐了一個小時。
顧及到女孩還小,腸胃一時接受不了飲食的變化,我隻給她點了清淡的粥,搭配幾個小巧玲珑的素包子。
阿莉塔吃得臉頰浮起紅暈。
“是天堂!”她笃定,“我現在就可以去死了。”
忍俊不禁,我想着一個人的旅途帶上小孩子算是一種放松也說不定呢,A也會喜歡她的吧。
但放松的後果就是我被人堵了個正着。
一手提溜着打包的點心,一手牽着阿莉塔,女孩的手小小的,感覺不牽緊很容易就會被人流擠走。
剛察覺到有風拂過,我下垂的手心便一空。
“我說,趁人洗澡時跑掉是不是過分了點啊?這位莎娜小姐。”
金站在距離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嘴角下撇,阿莉塔被他橫着夾在胳膊下。
“不準叫我莎娜!”我先是瞪他一眼,然後理直氣壯道,“别說你沒察覺到我出門,自己攔不住人怪誰?”
金剛想反駁,就聽阿莉塔忽然大聲喊救命:“媽媽——有奇怪的大叔綁架我!”
我笑出聲,有些人這輩子是擺脫不了大叔的稱号了。
金整個人被震住,他低頭看尖叫的小女孩,又看我,循環往複幾次,甚至還舉起阿莉塔左右看,最後視線定格在我的腹部:“你、你?!”
“但好像和我們兩個都不是很像啊……”他喃喃。
這回輪到我被震住:“你在想什麼?!”
這人的腦子被炸飛了嗎?還是男人遇到這種事理智會自動歸零?
“收起你發散的思維!”我沖過去一把奪過阿莉塔,女孩腳一沾地就躲到我身後,小心地探出頭,“什麼都沒有!沒有懷孕、也沒有懷孕石、更沒有生孩子!”
“……哦。”
知道自己智商掉線,金尴尬地摳臉,質問的話也講不出來了,期期艾艾好一會兒才說:
“你打算去哪?”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沒想好,大概會往西邊。”
“如果你遇到了A,一定要告訴我。”
“好。”
他神色複雜地點頭,主動靠過來。
“有需要就聯系我,我會來找你的。”
感覺到溫熱離開眉心時,金低聲說。
我眨眨眼:“生理需要也可以嗎?”
他揚眉:“那要看我心情。”
“通常我們稱呼這種随叫随到的上門男人為鴨——痛!”我捂着被敲的額頭,“你也使太大力了吧!”
這是把我腦袋當彈珠打嗎?
“反正已經夠笨了,打再重也不會影響智力。”面對我的怒視,金無所謂道,“倒不如說就因為是榆木腦袋才會說出這種言論。”
啊啊啊生氣!說不過他!
我扭頭,推着阿莉塔往前走。
“不來一句告别嗎?下次說不定什麼時候見面呢。”
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鼓着臉猶豫兩秒,讓小女孩捂住眼睛留在原地,我折返回去。
“不是說随叫随到嗎,才不到一分鐘就後悔啦?”扯過圍脖,我吻在他的嘴角,“就勉強和你說一聲下次見。”
覺得停留的時間差不多,想移開時,又被把着腰親回來。
“師父說接吻時伸舌頭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牽着阿莉塔的手慢慢走遠,“所以我現在也告訴小莉塔,遇到這種男人,就用物理手段——”
“喂,你在亂教給小孩子什麼東西!”金在後面氣得跳腳。
阿莉塔看着我認真道:“用剪刀咔嚓掉!”
我欣慰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