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這麼說,聞南最後卻沒做什麼,隻是強硬的抱着周向北一起睡覺。
“就算睡不着那也閉上眼睛,”他說,“你不困但你的腦子需要放松一下,眼睛也是,長時間對着電腦人容易犯暈。”
周向北不掙紮了,順從地閉上眼。
隻不過睡不着的人被抱久了會不太舒服,過一會兒就會想換個姿勢。
不想吵到聞南,周向北小幅度的動動胳膊動動腿。
“小北。”
聞南語氣沉沉,周向北不動了。
他這樣,倒是讓聞南又歎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什麼時候,隻要你回頭,隻要你還願意回來,我就一定在這裡。”
周向北默了默,翻身抱住他。
“哥。”
聞南很久沒聽到他喊自己哥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叫他就變成連名帶姓的喊法。
這會兒,從周向北的聲音裡,聞南聽出了些壓抑到幾欲迸發的情緒。
“我隻有你了。”
這話聞南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說了。
周向北使勁把自己往聞南身上貼,仿佛恨不得跟他連在一起,讓自己完全覆蓋住他,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全都緊密相連。
聞南把他拉開,扒了他的衣服。
如果能從這樣的親密距離中獲得安全感,如果這樣的放縱可以稍稍抵消他的不安,那聞南沒有理由不滿足。
他們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有着和旁人無法比拟的緊密聯系。
他們是彼此的愛人,也是再無法舍棄的親人。
最開始對周向北說的那些話,興許很多都是随口一說,但有一句,看似不經意,卻是聞南多年來的奢望。
他需要一個家人。
對于無數人來說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圓滿,對聞南來說卻是經年執念。
所謂家人,不是顧雪蘭那樣抛棄孩子的母親,也不是聞博山那樣除了不嫖,吃喝賭一樣不差的父親。
周向北說覺得自己像在流浪,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聞南當然理解,他怎麼會不懂呢?他曾經覺得,自己不止在流浪,還在不停地輾轉逃亡。
最初想的隻是逃出去,後來逃走了,他又開始想盡辦法攢錢買房子,讓自己無論何時都能有個回去的地方。
他以為生活會逐漸明朗,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掙脫所有的不堪噩夢,能夠完全摒棄過往種種迎接新的生活。
可後來他發現,即使身體逃出曾經的噩夢囚牢,他的精神卻始終被禁锢着,身上的枷鎖從未解開。
過往的一切在他身上劃下的痕迹,即使過去經年歲月,也從未消失。
而現在,一個周向北的出現,讓他再一次對未來充滿希望。
周向北質問他為什麼總是不願意主動靠近他,為什麼要和他保持距離仿佛随時可以抽身而去。
他當時說的隐晦,盡量把事情說的簡單,可他當時想的真的隻有這麼簡單嗎?
他也曾有過無望到想要用盡手段,隻為去挽留某段關系的時刻,并不是感情多深,而是在那時候,心裡清楚的知道,這将是自己可以脫離苦海的唯一稻草,是永無止境的噩夢的終結者。
不管是出自感激,還是想牢牢抓住那點溫暖的渴求,都足以讓一個人奮不顧身什麼都願意奉獻出去。
他和周向北認識的時間那麼短,感情有可能深到讓周向北為他舍棄一切嗎?
并不排除這一可能。
可如果如他所想,周向北是因為感激,還因為他是無法割舍的救命稻草,那麼當有一天,周向北脫離眼下的困境,像現在的聞南一樣,已然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周向北真的不會後悔嗎?不會惱恨自己年少時的沖動嗎?不會怨恨他明知會有這種結果的可能性,卻沒有從中阻攔嗎?
那個時候,他們真的不會分開嗎?
可如果,聞南守住最後的底線,兩人沒有打破那層禁忌,等周向北有天成熟了,能夠完全理性地看待眼下這些事,聞南就可以笑着說,自己一直把周向北當成弟弟,周向北也可以說一句年少不懂事。
過往一切一笑了之。
那些曾經有過的暧昧關系,隻當是年少悸動,隻要他們兩個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而他們,還可以是家人,可以把那些事藏在心裡,做一對旁人眼裡再普通不過的兄弟。
這不僅僅是給周向北留的後路,也是給他自己留的後路。
他迫切地想要留住周向北,思而又思,慎而又慎,自然而然為之計深遠。
他興許應該再狠心一點,硬下心腸,不心軟,不動搖,不懼怕周向北冷漠的眼神,堅守住那最後一道底線。
可他做不到。
如果周向北真的傷了心,不想再看見他,不想理他,再也不願意見他,那他要怎麼辦?
如果……等不到他設想的那一天,周向北現在就想離開,他又該怎麼辦?
那他這樣的計劃和打算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他放棄了,放棄抵抗,放棄奢求遙遠的未來。
周向北像現在一樣愛他多久,他就陪他多久,如果有天周向北真的要離開,那樣……也好。
畢竟,他也隻占了時機正好這樣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