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壓死爺爺了……”
葛老爺子沒好氣的将虎生推開,爬起來對着雲歇露出了缺了半顆門牙的嘴,讨好的笑道:“先前殿下吩咐我倆貼身保護公子,眼下公子雖然已經到了東宮了,但殿下并沒有别的吩咐,所以我倆還是跟着公子伺候。”
“呸!馬屁精,嘴臉換的忒快!”虎生拍拍身上沾到的雪,先是鄙夷的看了眼老頭子,而後對着雲歇道:“公子你可别信這個糟老頭子的話,在發現殿下看重你之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無妨。”
虎生愣了一下。
但雲歇沒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就徑直從兩個人中間穿了過去,平淡的聲音悠悠傳來:“備車,我要出去。”
宣國地理位置偏北,冬日最是難熬。
紛紛揚揚的大學從大雪月便開始下,來年三月也不見得雪化。
于此時節登上高樓眺望,隻覺得天地之間都是一片純淨的素白。
“阿娘,我冷……”
臉蛋凍得發紫的小女孩緊緊的貼着早已沒有了聲息的母親,說出了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一行年輕人來到她們面前站定,一做侍衛打扮的少年走上前去試探這對母女的脈搏,幾個呼吸之後回到為首的男子身邊恭敬回話:“公子,已經沒氣了。”
被稱作公子的男人約莫二十出頭,身上披了件純白地狐皮大氅,頭上戴着的是頂頂好的白玉冠,就是皇家貴族也難見。
雲歇垂下眸,手裡握着湯婆子的力氣不自覺就大了些。
今歲格外寒冷,這樣的屍體,宣京中每日不知道要丢出去多少。
說是今歲,可這些年來凄慘亡故的百姓還少麼?
百年前,前朝慶戾帝荒淫無道,天下苦不堪言,外族策馬揮師北下,躺在舊日榮光下無所事事的慶朝根本無力抵抗,于是和親割地賠款……
錢從何來?
百姓身。
不管雲歇多少次跟自己說過人命在這個世道是不值錢的東西,但心底始終無法認同這個世道。
雲歇從腰封裡掏出兩塊碎銀給了虎生,“去把她們葬了吧。”
虎生依着吩咐去了,葛老頭抱着胳膊靠在牆上随口朝地上吐了口痰,一雙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雲歇,語氣古怪道:“想不到公子心地如此善良,就是不知每天凍死的人那麼多,你埋不埋得過來啊?”
雲歇不答,隻是轉過身:“我眼裡見不得髒東西。”
葛老頭翻了個白眼,擡腳踢了堆雪将痰埋起來,一張賤嘴忍不住道:“方才那倆死人可不比我這口痰幹淨。”
怎麼一個就是花了錢吩咐人好好安葬,一個就是眼裡見不得的髒東西了呢?
估計就是因為自己先前做的不道德,這位雲公子瞧不起他了。
葛老頭腦海中又閃過昨日風雪中太子殿下将眼前的男人抱回去的場景,實在不是他心髒,實在是沒見過哪個男人會這樣抱着非親非故的另一個男人的,身後那麼多侍衛,誰來不成?
偏偏這位頂頂尊貴的太子殿下就屈尊降貴的親自動手了,還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這位身上,哎呦喂,那個珍惜勁呦,牙酸的嘞。
葛老頭甩了甩腦子,重新邁步跟了上去。
管他們是什麼關系呢,反正跟着他好處少不了,這倆人就是玩出花也不關他的事。
雲歇的一隻腳才踏出巷口,迎面而來的勁風就讓他皺了眉頭。
雲歇微微調轉腳步,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離開方才站的地方,下一秒,一枚鋒利的飛镖紮在了他方才的位置。
飛镖有三個。
一個他躲開了,一個被葛老頭連滾帶爬的過來攔下了,最後一個刺進了雲歇的右肩。
哎呦我滴爺!
葛老頭連忙擋在雲歇面前,陰沉着臉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綠油油的飛镖,習慣性的又吐了一口痰,陰恻恻道:“小賊,在你葛爺爺面前玩暗器!”
話落,一把飛镖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直沖向遠處高樓的窗戶。
葛老頭發完狠連忙轉過身去查看雲歇的傷勢,雖然說不準他和太子的關系,但是太子看重他是闆上釘釘的事情,虎生那小子命好被打發出去辦事了,留他個倒黴蛋子在這。
“沒毒,死不了。”雲歇将他推開,冷眼瞧着遠處的高樓,“這是個……警告。”
雲歇是為太子辦事的,先前他殺了幾個貪官出了些風頭,有的是人看他不順眼。
雖然是冬日大雪,但是大街上無家可歸的難民們多得很,雲歇遇刺的事情有不少人看到,是人都怕死,引起的恐慌不小,巡邏士兵很快就趕了過來。
為首的将士身披金甲,眉目俊朗。
“雲公子,好巧。”
雲歇眉頭微微挑起,是個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