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着他的臉,忽然笑了,那嬰兒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又再一次大聲哭起來。
皇帝的聲音并不低,足夠在場的每一個人聽清楚了:“貴妃喜歡孩子……”
皇帝将手中的孩子高高舉起。
有大臣感知到不對勁,連尊卑都顧不得看,連忙起身撲過去高呼:“陛下三思啊!”
正如侍衛攔不住刺客,這難得的忠臣也擋不住皇帝的狠心。
那瘦瘦小小的孩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鮮血從襁褓中緩緩滲出,那放聲大哭的孩子再也沒有了哭聲。
室内靜悄悄,隻聽見皇帝輕飄飄的聲音:
“貴妃喜歡孩子,你便去陪她吧,免得她路上孤孤單單的,多可憐。”
……
京城最近人人自危,
聽說前幾日皇長子宮宴上出了刺客,這幾日禁軍滿世界的提人入刑部候審,說是陛下下了令,就是把這宣國弄一個底朝天也得把那賊子抓出來!
也有的人說是因為宮中丢失了一樣極為貴重的寶物,才叫皇帝如此焦急,無論如何也要抓到那刺客。
還聽說,皇長子叫陛下摔死了!
父殺子雖然比不上子殺父那樣駭人聽聞,那這樣毫無緣由的殺了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也是駭人聽聞啊!
聽說是刺客殺了貴妃娘娘,皇上愛重貴妃,怕娘娘路上孤單,特送皇長子下去為伴。
這話說的好聽,可有哪個母親希望自己死了自己的孩子陪葬的?
當今的這位陛下,當初上位之時可是弑父殺兄,如今殺了自己的兒子倒是想着找借口了,也不看天下人願不願意信他啊!
當然,比上述那些事情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位戰死沙場的渡邊将軍死而複生了!
那一日兩個蒙面人戴着渡邊将軍在人群中那麼一晃,雖然見到的人不算多,但是當日滿城燈火通明,很快就傳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這死而複生之事誰見過?多稀罕呐!
路邊茶館裡頭坐滿了人,叽叽喳喳讨論着皇帝身上的事,所謂法不責衆,如今整個宣京城的人都在說,倒也沒有人憂心自己會被抓了。
茶館最角落戴着帷帽的男子才端起茶杯,就被一個不小心摔倒的少年打翻了茶杯,茶水順着桌子直直滑落在他身上,叫人躲都來不及躲一下。
那少年立刻站起身子,忙說了句:“對不住”而後就紮進人群當中不見蹤影了。
男子也不在意的站起身,将幾枚銅币放在桌面上充作茶錢,而後擡腳離開茶館。
出了茶館之後,男子行到一個安靜的巷口,掀開帷帽,露出俊雅的面容。
正是雲歇。
東宮養了許多的暗衛在,遍布在宣國各地打探消息,沒人身上都有着獨屬于東宮的刺青,是用了特質的針法刺入藥水進去的,需也用特質的藥水才會現行,一般用于辨認同伴。
那少年的虎口處正有這樣的刺青存在。
雲歇垂眸将方才那少年塞到他掌心中的紙條展開,看着上面的字句。
[邊疆異動,燕夏趙三國陳兵止風城外,來勢洶洶]
燕國。
雲歇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個字了。
在燕國的歲月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紗,怎麼也看不清,仔細回想也都是陳舊模糊的記憶,唯有那鮮血淋漓的場面才叫他記的刻骨銘心。
雲歇輕輕呼出一口氣來平複心緒,繼續思量着信中的内容。
那夏國與宣國早些年也打過仗,正是叫渡邊大将軍姜宣給打回去的,有姜宣在的那些年夏國的将領幾乎是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叫夏國聞風喪膽。
後來姜宣被囚,那夏國隻以為他死了,隻是幾年征戰又加上将領頻頻被殺,是無人無兵無糧,宣國也因為國庫空虛而急需休戰,雙方才議和安穩了這些年。
夏國前年和燕國聯姻,這兩人合夥倒也不是什麼令人費解的事情,隻是這趙國為何會與他們糾纏在一起?
飛鳳将軍還朝也就半年,半年前才拿了趙國的四座城池大勝歸來,按理來說趙國是元氣大傷才對,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就卷土重來了呢?
雲歇收起思緒,将那信紙折好放進衣兜裡,準備去找飛鳳将軍說上兩句。
才一走出巷子口,雲歇迎面就撞上了一個有兩米多高的壯漢,那人是故意竄出來的撞他的 ,他躲閃不及被人撞了個正着,戴着的帷帽都翻了。
那壯漢有古銅色的皮膚,還滿身腱子肉,又高又壯,下巴上還續了胡子,不長,但極有氣勢。
非要形容的話,這是個能止小兒夜啼的長相。
雲歇被他撞的後退了好幾步,扶着牆才站穩了身子。
那壯漢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大白牙,笑容十分爽朗,還伸手去拍他的肩:
“哈哈哈,你小子長得倒是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