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
禦書房内,皇帝一把将書桌上所有的奏折都一把掃到地上,眼底的怒火簡直快要凝成實體。
“簡霍那個貪生怕死的,簡直丢盡了朕的顔面!”皇帝拍着桌子,低吼道。
一國大将軍,居然跪在帝國将領的面前搖尾乞憐,求一條生路。
可笑至極!
“簡賦雅呢?叫她去,去給朕領兵滅了燕國!”
孫德海小心上前,道:“飛鳳将軍腿傷未好,前幾日又流了膿水,半夜就發了高熱,如今已經兩天一夜不省人事了……”
一個眼睛都睜不開的人,如何出去領兵啊?
皇帝垂着頭,因為剛才幅度過大的動作而有幾縷發絲垂下,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孫德海隻聽見一聲輕笑,随之而來的是他低沉的嗓音:
“那日宮宴告假的隻有她和那個姓雲的,偏偏那日地宮叫人破開了,一男一女拉着姜宣在燈會上晃悠了一圈,朕要用她帶兵的時候她偏偏就斷了腿了,孫德海,你說……她和東宮是不是一夥的啊。”
“陛下,”孫德海跪下,膝行到他面前,勸道:“咱們沒有證據,無論是或不是咱現在都不能将她如何,重要的是邊關呐。”
“邊關……”
皇帝笑了一聲,彎腰随手撿起一本奏折丢到孫德海懷裡,“你自己瞧瞧。”
孫德海哆嗦着手打開奏折,才看了幾眼就哆嗦的更厲害了。
“這些奏折裡,十分有九分都是要姜宣領兵出征的,還有一份是罵朕殘害忠良的!你好好看看!”
孫德海動了動唇,還是沒說什麼。
這位陛下少年登基,年紀輕輕就能把一堆老臣壓得喘不過氣來,在懷帝時猖狂萬分的世家到了他手下也都老老實實守着自己臣子的本分,雖稱不上仁義明君,卻也和昏庸暴戾不搭邊。
他這輩子就一個逆鱗。
姜宣。
一旦碰見了,那就是半點理智都不見了,滿心滿眼的都隻有那個人。
孫德海是看着皇帝長大的,也看着他們從相識走到窮途末路,再到如今這副模樣。
也說不上是中間哪步出了差錯,竟然都到了這不死不休的模樣了,令人唏噓。
“陛下。”孫德海還是沒忍住,小聲道:“真的沒有旁人了。”
都是當年懷帝留下的孽,宣國無将可用,今日才有滿朝文武逼皇帝重用姜宣。
其實也不盡然。
若是當年皇帝沒有因那一念之差囚禁姜宣,那姜宣帶出來的人也不會隻有一個簡賦雅,若皇帝肯為簡賦雅的母親正名,或許她也不會倒戈的如此決絕。
這對父子,說不上該怪誰。
“是啊……”
皇帝坐在椅子上,孫德海卻覺得他仿佛已經散架了。
皇帝低低的笑了兩聲,“沒有人了。”
要麼用姜宣,要麼一意孤行再排其他将領做那擋車的螳臂,最後割地賠款走上懷帝的老路,為天下恥笑。
皇帝仰頭,盯着牆上挂着的“勤政愛民”四個字,突然開口道:“孫德海……”
“奴才在。”孫德海立刻應聲。
皇帝又沉默了好一會,才終于開口道:“朕,不做失地君主。”
孫德海心中大恸,沒忍住擡頭看着皇帝,直視天顔,是極大的逾矩了,但是皇帝卻已經不在乎這些細節。
皇帝道:“拟旨,去告訴東宮,朕要見姜宣,不見到他,朕絕對不會讓他領兵出征的。”
孫德海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流下來的眼淚,立刻着手去辦了。
東宮
太子寝殿
雲歇與林阙并肩坐在廊下,看着院中肆意撒歡的貓兒。
園中并沒有其他宮人在場,天潢貴胄的太子殿下挽起衣袖,跪坐在一旁,任勞任怨的給雲歇杯中添着茶水。
雲歇起初不願意讓他伺候,但拗不過他,且最近又是謀劃的關鍵時期,他還離不得東宮,也就隻能順着他來了。
反正被伺候的是他,又掉不了肉,索性就由着他去。
隻是雲歇再順着他,也喝不了那麼多的茶水,林阙眼見着茶水不往下減少了,眼珠子一轉,又跑到雲歇身後給他按揉肩膀。
雲歇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隻擡手将肩膀上的爪子撥到一邊去,無奈道:“殿下若是得閑,不如去書房把字帖寫了,練一練您的字迹吧。”
林阙的文武都是雲歇教的,唯獨那一手字他實在是沒有法子。
從前林阙在燕王宮裡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能騰出功夫将雲歇教授的文章與武術招式記下來都是萬幸,練字是經年的功夫,他吃飽飯都難,哪有功夫練習。
那一手字,雖不至于是三歲孩童那般差勁,至多也就八九歲的模樣。
雲歇打眼看去,隻覺得頭疼。
提到字林阙也心虛,揉着雲歇肩膀的手都僵硬了一瞬,随後又如常動作,身後的人嘴硬道:“我這不是給自己找好活計了麼,子歇能說我按得不舒服?”
那倒是不能。
雲歇道:“你手勁大,我有些痛。”
林阙立刻撒開了手,老實的跪坐在一旁,幹巴巴的看着院子中摧殘着花草的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