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一落,他更覺得心裡有個地方空落落的,方才明朗的心情也消失殆盡了。
夜已深了,可姒意看着夜空那一輪明月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她一直期待着的不正是“明月何時照我還”麼?
可隻要她想到日後祁烨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忘記自己,她還是很難受。
她期待什麼呢?
他到底已不是從前那個癡兒了,又怎會将她當做全部呢?
可她為何還是不甘心地一次次試探呢?
姒意越想越亂,竟不知何時睡去了。
接下來的兩日,他們皆是在船上度過的,姒意一如從前和祁烨說笑,可她明白,有些東西,終究是變了。
船舶終于在第三日的午後靠了岸,他們到了北齊邊境的一個叫“玄鐵鎮”的地方。
這裡的百姓大多是鐵匠,以打鐵煉鐵為生,入目可見的皆是冒着火星的鐵器和赤紅的煉爐,入秋的天,街上大多的百姓還穿着單薄的衣飾。
姒意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安頓好,可街上傳來的“叮叮咣咣”的聲音卻總是讓她不能安睡。
夜裡,她好不容易睡着,卻又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了。
正在她疑惑這裡的人到底睡不睡時,床下卻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姒意猛然睜開眼,卻見床榻前竟站着一個一身黑袍的人!!
她瞪大了眼睛,還沒等喊出聲,那人卻突然擡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陣低低的笑聲傳來,姒意被他蒙住了眼,他的聲音透出一股極其滄桑之感,“别動,好孩子,很快你便會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話音落下,姒意便覺渾渾噩噩,最後沒了知覺……
眼前的黑一望無際,她什麼都看不清,鼻腔裡充斥着血腥氣,還有隐隐約約凄厲又慘烈的哀嚎聲,她似乎聽到了有人呼喚着她的名字。
“意兒,原諒我,我不能讓你冒險……”
“意兒,等你回來那一日,你會明白一切”
“姒意,永遠不要忘記你是誰……”
那漫無邊際地黑似乎幻化成了一個模糊女人的模樣,她一身華服,倒在了血泊中,一雙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一股前所未有的錐心之感近乎蔓延全身,姒意再也撐不住,痛哭一聲,猛然睜開了雙眸——
她不知為何心痛,可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突然響起幾道掌聲。
“啪!啪!啪!”
姒意這才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竟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山洞中,而她的身體也被綁了個結結實實。
“呵呵,姒意,肆意……真是個好名字啊。”那人慢慢靠近,姒意這才看清了他的樣子。
那黑紫相間的衣袍,臉上詭異的圖騰,還有發黑的嘴唇……不是南昭的國師穆禾又是哪個?!
他為何會在這裡?!抓她做什麼?
“國師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姒意掙紮了兩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穆禾邪肆一笑,“不錯,你竟還認得出我。”
他啧啧兩聲,一臉憐惜的模樣看着她,“多天真的姑娘啊,可惜……卻被一條毒蛇給盯上了,唉……”
姒意突然覺得心裡“咯噔“一聲,她瞪着眼前的人,冷聲道:“你此話何意?”
穆禾擡手握住了下巴,他眯着眼湊近她,一字一句地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他話音落下,便直接将姒意抗在了身上,快步往外走,姒意被颠簸得頭暈眼花,不知過了多久,穆禾終于停下了腳步,将姒意放在了一塊石頭上。
姒意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在一處高地,而下方竟是一處鑄劍場,碩大的紅爐中已燒成了橙色的光,恍惚中可見的是煉爐中的鐵器。
穆禾将姒意綁在了煉爐上方的橫木上,她的手上隻系了一條細細的麻繩,稍有不慎她就會掉進下面滾滾的熔爐中。
此時此刻,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姒意額上隐隐透出細微的汗,可心卻墜入谷底一般寒涼。
她就要這麼死了麼?若是身體這般掉進熔爐之中,定然會痛死吧?
她若真的死了,會不會回到她的世界?
祁烨呢……他或許連她的全屍都看不到了吧?
想到這裡,姒意的心也懸了起來,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就在她被恐懼和悲涼纏繞時,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又焦急的聲音。
“阿意!!”
姒意猛然擡眸,一眼便見到了那一抹月色身影,他似是來得太急,額前飄出的碎發都顯得有些淩亂。
他緊緊地盯着她,一雙鳳眸盡是擔憂驚懼。
姒意方才的驚恐和害怕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仿佛找到了宣洩口,眼淚就這麼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隻是想哭。
祁烨見她哭成這般模樣,看向穆禾的眼神亦變得陰鸷至極,他上前一步,正要動手,穆禾卻是先他一步,鋒利地匕首已然落在了那根與姒意生死緊密相連的麻繩上——
他沒有動手,隻是輕蔑一笑,“我的好師弟,你急什麼呢?我還沒加碼呢。”
他打了個響指,身後的侍從便押過來了個一身白衣身形纖瘦的女子,那女子如今正在昏迷之中,可眉眼卻是依稀可見的溫婉如畫。
姒意看到那女子的一瞬,竟有種極其眼熟之感,可随之而來的便是莫名的排斥和厭惡。
穆禾似笑非笑地看着祁烨,“師弟,你好好看看……她是誰?”
姒意下意識地看向祁烨,他滿眼震驚地看着那仍舊昏迷的白衣女子,臉上那恍惚和失神是她從未看過的。
“弦妁……”他喃喃地念着這個名字,目光卻再未從那女子身上移開,姒意聽到這兩個字時,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隻這一瞬,卻好似抽走了姒意這一身的力氣。
弦妁……應該是對他極其重要的人吧……
穆禾三兩下便将那個名喚“弦妁”的女子綁在了橫木的另一端,他瞥了眼姒意,擺弄着手上的匕首,對祁烨道,“師弟,你說我先割哪條繩子好呢?還是……”
他頓了頓,挑眉看他,“兩條一起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