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心弦一緊,死死盯着眼前這張傾國傾城的臉,氣得眼淚都在眼圈裡打轉。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用着最溫柔的語氣,說着這樣殘忍的話,是不是在他的眼裡,這世間之人皆如蝼蟻?
祁烨看不得她這般,隻得先扶她起身,姒意這次倒沒拒絕,任由他攬着自己。
身側萦繞着玉華冷香,姒意頭也不擡,祁烨喂她吃什麼,她就吃什麼,麻木機械得像是布偶一般……直至最後一口,姒意卻是再不張嘴了,祁烨也不願再逼迫她,正想将碗放在一側,可手上卻落下了一滴溫熱……
祁烨手一顫,那落下的溫熱卻越積越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每一滴都砸在了他的心間。
“哭什麼?你就這般心疼他麼?”祁烨擡起她的下巴,有些慌亂地幫她擦着眼淚。
他的掌心卻粗勵溫暖,姒意想推他也推不開,隻是眼淚掉得越發多了,眼眸鼻間紅得厲害。
祁烨心疼得将她緊抱在懷裡,一如從前在天晟時那般,與她緊緊相靠,輕聲哄着她,“别哭……我放了他便是……我見不得你再哭了……别哭……”
姒意哭得不是旁的,隻是自己。
她太過懦弱無能,總是這般沒出息,總是被他對她的那一點點溫情亂心……
哪怕是他曾經都想殺她了,她還會如此。
姒意抽噎起來,越想越恨,低頭便狠狠地咬住了他那漂亮的手……祁烨不言不語,隻輕撫着她的後背,任由她發洩。
姒意不過片刻便沒了力氣,他的手上留下了個深深的牙印,并未見血。
姒意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壞?怎麼可以……壞到……這種地步?!祁烨……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恨你……”
祁烨眼裡也生了霧意,哽咽道:“我知道。”
“阿意恨透我了,若殺了我能讓阿姨解恨,殺了我也好……隻有死在你手裡,我才心甘心情願……”
祁烨頓了頓,對她笑了笑,“隻是,我即便是死了,魂魄也要守着阿意,替你遮風擋雨,護你安然無恙,如此,我才安心……”
姒意閉了閉眼,再不敢多同他說一句話。
恐懼和心酸近乎要将她淹沒,她真的好怕自己的私心會毀了所有……
……
……
祁烨沒有食言。
翌日一早,便已拟好了休戰書,隻是休戰書還多出了一張大紅婚書。
姒意的目光落在那婚書上時,心上一驚,下意識地便要後退,可腳步還未邁出,卻被人握住了肩膀。
她不用回頭,也能猜到來人是誰。
“阿意,今日風盡雪散,是個好日子。”祁烨那溫柔低沉的聲音響在身後,姒意抿了抿唇,回身看他,卻是一驚。
她是第一次看到身穿赤鱗盔甲的祁烨。
一改往日飄逸淡然,發髻高束,高眉鳳目,深邃神足,一身玄色赤鱗甲更顯身姿挺闊,姿态睥睨……這一身上下,完美得如天神一般。
眼見姒意愣愣得看着自己,祁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色竟有些羞赧的不自然,忐忑問道:“阿意為何這般盯着我?可是我臉上髒了……”
姒意猛地回神,不由懊惱起來,忙撇開臉,大步走到了桌前,刻意忽略了一側的婚書,拿起休戰書看了眼,上面還沒有他的署名。
她輕皺了下眉,從筆架上摘了一支狼毫遞向他,有些焦急地問,“你為何不署名?想反悔不成?”
祁烨唇角漾出一抹笑意,緩步行至她身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答應阿意的事,我絕不反悔。”
他說着,已然接過了她遞來的筆,姒意心頭一喜,忙将休戰書推到了他的面前,一張清麗精緻的臉上盡是緊張和忐忑。
“我幫你研磨。”姒意一把拿過硯台,可眼睛卻是緊盯着祁烨手中的筆。
隻要這休戰書送出去,幹戈可平,宗政宣也能回天晟了。
姒意這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祁烨卻是半分想動的意思都沒有,正當她忍不住想再提醒他一句時,卻見他已拿過了一側的大紅婚書。
姒意一愣,祁烨手中狼毫已蘸染了墨汁,濃黑墨迹在那婚書落款處緩緩劃過,筆法穩而有力,走如龍蛇,停頓之間,行雲流水。
不肖片刻,“祁烨”二字落下,這婚書便隻剩下了半邊空白。
姒意抿了抿唇,沒了研磨的心思,冷眼看他,“你什麼意思?”
祁烨也不解釋太多,隻将婚書放到了她的面前,潋滟鳳眸缱绻似水,“該阿意寫名字了。”
“砰!”
姒意摔開了手中的硯台,墨汁飛濺開來,滴得到處都是。
哪怕是對他的目的早有預料,姒意還是覺得自己将眼前這個人想得太好了。
他做事總是這般狠絕,又如何能這般輕易地放過宗政宣呢?
呵呵,到底還是場交易罷了。
姒意許久沒有說話,祁烨眼中的欣喜骐骥也漸漸退色,可遞與她的筆卻始終沒有收回的意思,執拗又堅定。
“我不寫,你就不會放過宗政宣,不肯下放休戰書,是麼?”姒意冷聲問。
祁烨沉默片刻,才輕聲開口,“我隻是想同你永遠在一起。”
姒意心中酸澀,卻是對他諷刺一笑,“呵呵,那弦妁豈不是要傷心死了麼?你那般心疼她,怎麼舍得?”
祁烨身形一僵,神色變得有些慌亂起來,急急解釋,“阿意,其實我……”
“夠了!”姒意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筆,目光瞥見“謹以白首之約”幾個字時,呼吸一窒,忙别開眼,胡亂地在婚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淩亂潦草至極,正與他的字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姒意落筆後,也不管墨迹幹不幹,直接把婚書甩給他,“行了吧?!”
祁烨垂眸看了眼手婚書上兩人緊挨的名字,筆畫糾纏,墨迹四溢,粘連一處……倒像極了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一般。
墨迹幹後,祁烨才小心翼翼地收好婚書。
一紙婚書,三生姻緣。
如今,他們就是夫妻了。
可看她這般模樣,祁烨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祁烨不由得想起兩人相處時的美好場景,心裡竟是越發難受害怕。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麼?
他喉間滾動,試圖再同她說些什麼,“阿意,從前你我……”
“哈哈?從前?”姒意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眼中也酸澀起來,“你我的從前,不就是你給我布下的天羅地網嗎?而我還像個傻子似的任你擺布,心甘情願的替你賣命……”
姒意頓了頓,強忍着眼淚,對他冷然一笑,“可就算我如今清醒了又如何?不還是要被你威脅,什麼都聽從與你麼?不過我倒也無所謂了,反正像你這種心狠手辣卑鄙無恥之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