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西冷睨她:“一種桌子整齊了就會死的病是嗎?”
“差不多吧。”林度也很無奈,“我掙紮過,剛開始桌子也挺整齊的,但放東西的時候就沒意識了。亂,可能就是我的宿命吧。”
随便拉個人來聽聽,就這口才,哪兒像是被語文老師通緝的,去傳銷都綽綽有餘。
陸暮西在原地順了半天氣,站起來扶着椅背示意道:“來,咱倆換個位置。”
林度雖然不知所以,但還是站了起來,“……你這是打算以毒攻毒?”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打不過就加入之類的?
倆人換了個座位,林度拎着練習冊被趕去了陸暮西寬闊敞亮的桌子。
她一邊做,一邊往旁邊看。
陸暮西将她桌上還有抽屜裡的卷子練習冊挨個分開,然後仔仔細細按大小整理。他睫毛很長,低頭的時候半垂着,雖然臉上看起來不情不願還帶着點小情緒,但是動作都很溫柔,沒有半點不耐心。林度經常把沒有什麼問題的卷子折起來亂塞,他也會挨個翻折開,将折痕壓平,再疊放到一起。
林度心裡泛起了一種詭異的溫馨感,感覺自己像是個回家看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丈夫。
她不知是遺憾還是興味索然地歎了口氣。
自己這個同桌明顯不是賢妻良母款的,這才開學第幾天,已經和班裡的男生們混的一個比一個熟了,甚至連隔壁班男生也認識他,一到下午晚飯的時間,門口加上班裡,找他打籃球的人能有一個排。
陸暮西本人也說不上有多熱衷社交,林度總覺得他對誰都一副“無所謂愛誰誰”的樣子,但可能是天生招人喜歡吧,即便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大家好像也沒什麼什麼不滿,甚至還更喜歡了。
高興了就去打籃球,沒興緻就插科打诨跟那幫人笑罵兩句然後倒頭睡覺,上課也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不知道聽沒聽,反正那小測睡了一半,出來的成績居然能在班裡排個中遊。
他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得過且過”的散漫味兒,林度下意識覺得這有點不太對,但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畢竟确實不是每一個人都必須卯足了勁往前沖。
轟轟烈烈和平平淡淡不過就是人生兩條路罷了,本質上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這種事兒就屬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大家辛辛苦苦一輩子不過就是圖一個自洽和快樂。
林度不覺得也不關心“得過且過”的人生态度有什麼問題,隻要他開心,但問題是,她也沒覺得陸暮西有多開心,即使他假裝冷着臉在這裡瞎掰什麼“廢墟玫瑰”,即使他幼稚地在那兒陰陽怪氣她桌子亂。
主要她也不好問“你是不是不高興?”,畢竟倆人還沒認識幾天,就算認識久了也不一定能是問這種問題的關系。
這多冒昧啊。
正當林度任思緒信馬由缰的時候,面前的桌子上多了隻修長幹淨的手,陸暮西指節扣了扣桌面:“來,這位廢墟玫瑰。”
正打算轉過來問題的湯林和詫異的閉了嘴,給了個“還說你不是見色忘義”的眼神兒,特别“有眼色”地轉了回去。
林度默然,隻好先朝陸暮西看過去。
抽屜和書袋被他整理的泾渭分明,整整齊齊地一摞一摞分好類,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打仗一樣。
“以後課外書放這兒,卷子放這兒,練習冊放這兒,經常用的東西先放桌上,晚上走的時候再歸類。”
他一摞一摞地介紹着,結束了之後,如釋重負地摁了摁手指骨節,發出“咔”的一聲:“能做到嗎?”,他笑了笑,又故意拉長調子調侃了句,“廢墟玫瑰?”
林度不敢保證這桌面明天還能是這樣,隻好睜着眼睛顧左右而言他:“廢墟都讓你補好了,還能是廢墟玫瑰嗎?”
他正在起身讓座位,聽到這,半撐着桌子笑了笑,眼裡閃着細碎的光,開玩笑的語氣:“這你就不懂了吧,玫瑰到哪裡都是玫瑰,即使換了名字,也是同樣芬芳。”
林度愣着沒說話,倆人錯身位置的間隙,他又吊兒郎當補了一句:“不過你這語文水平,我也不要求你理解這些了。”
“嗯?”
“語文水平?你從哪兒聽來我語文什麼水平的?”
林度覺得這新同桌可能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我們所叫做玫瑰的這一種花,即使換了名字,還是同樣的芬芳。
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裡面的詞兒,她當然知道,不過現在讓她更驚訝的是,短短幾天,她語文不好這種“不實”消息居然這麼快就傳到陸暮西耳朵裡了?
小測不算正式考試,所以語文老師改卷子很慢,成績到現在也沒出來。
他是怎麼知道的?
老話說“沉默是金”,果然有道理,話說多了果然翻車了吧,陸暮西卡了半天殼,還是承認道:“開學那天辦公室聽到的。”
林度恍然大悟:“是王姐說的吧。”
王微沒事就對她這語文成績長籲短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林度覺得還是得為自己辯護一下:“……我語文真的還行。”
“嗯。”陸暮西點點頭,臉上寫着“哥都懂”三個大字。
林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