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西覺得自己的日子好像又走回了正軌,而這最大的推手竟然是——他回到了曾經那正常的生活節奏。
那種節奏,再準确一點兒地解釋,大概就是,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沒日沒夜地聽課刷題,實在頂不住就困得朝老師翻白眼。
以前那種“沒必要了”的想法,好像漸漸就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的。
可能是看高三那些老朋友離高考越來越近,嘴上痛苦地吐槽,心裡又無比憧憬未來的時候;可能是那乏善可陳的生活中,哪天突然有人心血來潮捉了幾隻毛毛蟲來養,随即引發班級女生群起而攻之,發生“血案”的時候;也可能……
也可能是每天放學跟林度一起回家,聽她碎碎念,聽她講冷笑話的時候。
種種原因,混雜在一起,也理不出個準确源頭,但好像生活就是這樣,随時都有些什麼來拉你一把,可能是個人,可能是晴朗的天氣,也可能是哪天天上偶然劃過的漂亮流星,隻要你還拖着那把爛骨頭沒死,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十二月的澤蘇幹冷幹冷的,很多人都套上了羽絨服。
陸暮西認為自己還挺抗凍的,隻是在校服裡面套了衛衣。但林度總覺着他在臭美,每天放學的時候,總是邊套羽絨服邊說,知道你帥,但偶像包袱沒必要這麼重吧,跟你賭兩塊錢,過兩天你必感冒,信不信?
每次聽到這話的陸暮西,一般手上都拎着她的書包,等着這位林大爺一邊兒穿衣服,一邊兒信誓旦旦地詛咒,簡直是“吃廚子飯,砸廚子碗”的典型!
沒想到,沒過幾天,陸暮西還真的感冒了,毫無征兆的,毫無緣由的,簡直生生像是被咒出來的。
放學回去的路上。
林度發現他居然套上了個黑色羽絨服,拖腔拉調地“呦”了聲,揶揄道:“今兒月亮打哪兒出來了,咱們陸少爺居然舍得穿羽絨服了?”
陸暮西話還沒說出來,先偏過頭打了個噴嚏,整個人難受得眼睛都在冒酸水兒,緩了會兒,默默瞥她一眼,才說:“感冒了,我覺得完全是被你咒的。”
他聲音甕聲甕氣的,聽起來倒不像是抱怨,像撒嬌。
林度愣了愣,才“啊”了一聲,震驚道:“我去,真感冒了?”
陸暮西蹭了蹭發冷的鼻尖,不情不願地“嗯”了聲:“不然呢,我現在這聲音,一說話就感覺嗓子眼兒在冒泡泡。”
這什麼破比喻啊。
雖然詛咒屬于玄學範疇,但林度心裡莫名還是有點兒出于同情的愧疚,感覺這時候笑出來不太厚道,但他這比喻又實在是好笑。
她忍了忍,正色道:“這叫有磁性,叫氣泡音,多性感。”
陸暮西冷笑一聲:“鴨子還氣泡音呢,你覺着它性感嗎?”
“你怎麼能跟鴨子比呢?”林度轉移話題,“吃藥了嗎?”
“吃了,但感覺沒什麼用。”說着,又打了個噴嚏。
回家之後,陸暮西剛洗完澡,收到了林度一條信息。
小肚子:你家地址
看到那條消息的時候,他腦袋正昏昏沉沉的,毛巾搭在頸間,有一搭沒一搭擦着頭發,一時反應不過來她要幹嘛,踩着拖鞋喝了口水,也沒多問,直接發過去了。
沒過多久,就傳來敲門聲。
門口的果然是林度,手裡拎着不知道什麼東西,見門開了,她笑了笑:“我來給病号送溫暖。”
陸暮西歎了口氣,心裡被她笑得濕漉漉,又有點兒無奈,擦頭發的手停在半空,又慢吞吞放下來:“這大半夜的,我是請你進去坐坐還是不啊?”
屋裡的熱氣撲面而來,就顯得屋外面更冷了,林度委婉地指了指裡面:“這兒有點兒冷,你要是不介意的話,要不我還是進去坐坐吧。”
陸暮西略顯扭捏地猶豫了一下:“……這孤男寡女的,不好吧?”
“我又不會占你便宜。”
我怕我占你便宜行了吧。
陸暮西心裡那點兒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瞬間化為了灰燼,側身讓她進去。
林度把手裡東西遞給他,慢慢打量了一眼屋裡的陳設。之前聽他說過,這屋是租的,想想也是,要是小區裡有這号帥哥,她不可能今年才碰見。
陸暮西還說他一個人住,其實這也正常,學校附近的小區獨自租房住的二中學生很多,有的還是合租。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這屋裡整潔幹淨的離譜,沒有一點兒人味兒,你說他是剛搬進來的,林度也信。
她坐在沙發上,旁邊是陸暮西的書包,桌上癱着幾張卷子和練習冊,這才覺得有點兒人類生活的痕迹。
“你家為什麼,幹淨得跟樣闆間一樣?”參觀完畢,林度忍不住問。
“還行吧,難道你家很亂?”陸暮西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擦着頭發慢吞吞往冰箱走,看着不太清醒,嘴倒是沒閑着。
從冰箱拿了瓶水準備遞給她,手捏着瓶身,伸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斟酌了下,“好像有點兒涼,你能喝麼?要不我給你燒點熱水?”
“我家不亂,不想喝水,不麻煩了。”林度看了那瓶冒着涼氣的礦泉水半響,忍不住勸道,“要不你還是給自己燒點兒熱水吧,畢竟,病号好像是你?”
“懶得動。”陸暮西啞着嗓子咳了兩聲,把那水撂桌上,沒骨頭似的陷在沙發裡,“你拿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