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對她不要不知分寸,我可以不管你,惹到了江恪面前,沒人會幫你。”張羽思每次說粵語的語調都是平緩溫柔,這次警告意味明顯,是平時工作時才有的态度。
林煜柒靠着工作台,抱着胳膊看她,眼神複雜,有疑惑,還有一絲不舍。
“為什麼?”他問。
林翡寶張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無所謂道:“也不需要太多理由吧,那可是雲港江家哎,我要是嫁過去,到時候你也不用愁拿不到上層人士的渠道了,我的玉說不能還能翻好幾倍,公司肯定不是小作坊,到時候……”
“跟你親生父母有關系嗎?難道他們不是江海人,而是雲港人?”林煜柒直接開口打斷。
林翡寶張了張嘴,本來的那些話,像是被棉花堵住,噎得慌。
林煜柒從小腦子就好,學習第一,就算是後來接手墨坊,生意也出奇好,反觀林翡寶就不行,林翡寶要很努力才能得到好成績,學習的天賦平平,就算是在玉雕上,她也隻是因為坐得住耐心極高,所以輕松。
因此她從小就認為自己的親生父母,肯定是很普通的人,窮的快餓死了,才丢孩子,畢竟她的基因擺在那裡,即使阿爺說過很多次,基因這個東西,并不是百分百的,人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怎麼可能因為基因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迹呢。
林翡寶抓了抓頭發,尴尬局促,林煜柒歎了一聲:“一定要去嗎?那對于你來說,江家确實很好,不過你要賭上自己的婚姻,有點太随意了。”
“那他們丢掉我,就不随意嗎?阿爺撿起我,養了我二十多年,難道就輕松嗎?”
林翡寶憋着一口氣,林煜柒是她哥哥,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但在她心裡,他是比阿爺阿奶,甚至比林郁鶴還要重要的存在。
短暫的沉默後,林煜柒語氣輕松道:“那要給你準備嫁妝嗎?我可以問下我爸媽怎麼弄。”
“還沒有那麼早呢,說不定還沒辦婚禮就離了呢。”林翡寶理所當然說。
林煜柒瞪着她。
林翡寶出去的時候,琳娜不知道去哪了,張羽思說:“她去民宿幫我放行李了,一會過來接我。”
林翡寶笑了聲,知道琳娜現在是尴尬,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張羽思也給了她台階回去,便也裝傻。
林煜柒沒再呆,撐着傘回去了。
院子裡就剩下兩個人,和一條狗,狗還睡覺,空氣安靜下來,氣氛也有些凝固。
“我一到晚上就容易睡不着,這幾年生病,都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不過你跟江恪結婚的事情,我希望是現實。”張羽思捧着西米露喝。
林翡寶無措笑一聲,“江總也說,是你喜歡我,他才想跟我結婚的,可能……有些草率。”
“草率嗎?”張羽思輕笑,氤氲而起的甜品熱霧,混着甜膩和花香,味道并不甜,反而因為茶底泛微苦。
張羽思說:“雲港幾個世家都會互相聯姻,為了達到利益最大化,每一家集團背後是一個家族和另外幾個家族的結合,就像築基,一層層往上堆。”
門當戶對,尤其是這些大家族,結婚可能就是财産的變動和分流,自然會考量。
林翡寶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江恪居然找她結婚,而不是雲港那些名媛小姐們。
“我和江恪爸爸從小就認識,但我從來都不是他們江家的兒媳選擇。”
“你不知道,江恪出生之後,我們就讓他跟裴詩雨定下一個婚約,不過是為了讓他不要卷進這些利益婚姻裡,我聽江恪說,你跟裴小姐認識,還鬧出了烏龍來,在你眼裡裴小姐是個怎麼樣的人?”
林翡寶被問到,回想一想,其實就呆了一個月,壓根就記不清這些事情,隻好回答一句:“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如果我是她,應該……會更在乎尊嚴。”
張羽思笑了,“所以我很喜歡你,你不像雲港那些人,一點都不像。”
“那可不一定。”林翡寶不知道想到什麼。
張羽思歎氣一聲,放下甜點道:“我先回去了,感覺今晚能睡個好覺,你跟江恪說一聲,順利接到我了,他總是擔心我半夜會不會自殺。”
林翡寶錯愕,緊張兮兮看着她,張羽思蹙眉道:“我就知道我一說,你就會緊張我的生命安全。”
“那你會嗎?”林翡寶送她出去,吓得臉都白了。
張羽思挑眉道:“當然不會,我還要陪你去雲港呢。”
“那你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啊。”林翡寶說,張羽思點頭,沖她揮揮手,上了卡宴。
琳娜看她一眼,驅車離開。
林翡寶怔然看着車尾燈,拿出手機給江恪發消息:【你/媽平時喜歡開玩笑嗎?】
沒收到回複,林翡寶收拾餐具,心不在焉,窗外突然一聲驚雷,給林翡寶吓一跳,水杯噗通一聲,重新沉進水池底。
她回到床上,還在想張羽思的話,有些煩,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關鍵是那個琳娜給人一種非常不靠譜的感覺,江恪怎麼能讓這麼個意氣用事的人在張羽思身邊工作呢?
萬一張羽思出什麼事,可就麻煩了。
林翡寶給李叔打電話,說了下張羽思的情況,李叔睡得迷瞪着呢,含糊說:“我知道,我讓值班的人盯着點。”
最後可能是被林翡寶說得煩了,沒好氣道:“你差不多得了,她是你大客戶,也是我大客戶,我還能不上心嗎?”
挂斷電話後,林翡寶看着手機。
好一會,她才點進江恪的微信,不知道發什麼,好像太在意像是她急不可耐撇清責任,可不在意,就有些冷漠了。
江恪打完球已經三點了,渾身都是汗,球服貼着衣服,他扯起來抖了抖,汗珠順着他的下巴,路過喉結鎖骨,鑽進隐秘的衣衫中。
他拿起手機,給家庭醫生發消息,對方回複很快:【夫人已經睡着了,今天沒吃藥就睡着了,跟小寶老闆聊了天,還吃了點烤串,不過量的,沒關系。】
江恪身子往後,一隻手撐在後面,傑林跟狗似的爬了過來,擰開一瓶水咕咚兩口,躺在他旁邊。
江恪神色古怪:小寶老闆?
什麼奇怪稱呼?
他點進和林翡寶的聊天框,看到上面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他等了一會,還是沒等到。
最後他笑一聲,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對着手機,他還擦了下眼窩處的汗珠。
電話過了好一會才接,黑乎乎一片,江恪奇怪開口:“林翡寶?”
電話那頭人困倦的‘恩’一聲,江恪不解,是睡着了?那為什麼顯示一直在輸入中?
“你有事找我?”江恪問,傑林偷偷起身,眼睛往他手機上瞟。
林翡寶困倦說:“不找男模,謝謝哈。”
然後啪一聲,手機似乎摔到什麼地方去了。
江恪舉着手機:……
一旁的傑林發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
季伍将球給了工作人員,小跑過來,喘着氣問:“怎麼了?”
傑林笑得擡不起頭,趴在地上錘地。
江恪臭着一張臉,挂斷電話,冷眼看着他,“好笑嗎?”
幾個人從俱樂部出來,季伍吃着三明治,也忍着笑,唯有張景沛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江恪不爽道:“我們第一次打視頻通話,她不好意思是正常的。”
“是嗎?”張景沛被他的反應逗笑了。
江恪理直氣壯點頭:“當然,她可是平時看到我就會臉紅的,我下次提前知會她一聲,再打電話就好了。”
“好的,男模。”張景沛終于也笑出聲。
江恪氣得不輕,雙手插兜就着夜色翻個白眼。
來俱樂部的方向,傳來幾道轟鳴的跑車聲,季伍和傑林倆人躲閃不及,就看到幾個大燈照過來,差點就撞上,最後擦肩而過,帶起一陣風,給兩個人卷到一邊,吓得夠嗆,連站在一邊的江恪和張景沛身上衣衫都被吹起。
季伍看着三明治,那是他家阿姨大半夜做的,就怕他打完球低血糖,這會散落滿地,奶油都糊到自己的外套上了,頓時血氣上湧,推開傑林,指着那車罵:“我草你/媽。”
阿波羅跑車停下,男人探出頭,豎起中指罵:“等着,我草你爹。”
車上人和季伍對視,皆是意外一愣,季伍最先反應過來,罵:“你給老子下來。”
男人視線越過他,看向季伍身後的江恪,江恪的衣服被吹皺,依舊是那副輕淡的姿态,雙手插兜,冷靜自持,像暗夜綻放的白色薔薇,俱樂部的所有光流都不自覺往江恪身上聚攏,一旁的張景沛幾個人站在最右邊,由遠及近,而江恪是最遠的,也是最危險的。
周郴見鬼般低聲罵了句,鑽進車裡,毫不留情轟起油門,有種落荒而逃的意思。
季伍指着周郴的手舉在半空,最後捏成拳,恨自己讓周郴這小子跑了。
張景沛過去寬慰他,江恪轉頭看向跑車消失的方向,擡起下巴,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神輕蔑起來,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