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菲林那和維斯德商人談了什麼,除了這兩人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但是從第二天維斯德在畢羅達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一點端倪。
“……我跟你們說!”
昨天還親切随和的大商人,如今坐在熱鬧的酒館裡高舉麥芽酒,醉眼朦胧,顯得放浪形骸。
“我是烈日帝國有史以來,第一個被皇室邀請參加祭典的商人!”
周圍的客人發出善意的哄笑。
“對對對,您說的沒錯!”
“那可真是件讓人羨慕的事,老實說,我其實想說的是嫉妒,哈哈哈——”
“不過,你們猜猜,維斯德大老爺會不會在畢羅達所有的酒館都宣揚一遍這件事?我聽人說這已經是他喝的第三家酒館了。”
“這有什麼,要換成是我,我高低得把《畢羅達時報》的頭版位置買下來,接下來的三天我都要刊登這個消息嚯嚯哈……”
被衆人讨論的維斯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了桌面上,好像已經醉得睡過去了。可是隻要有人能看到他手臂擋住的眼睛,就能發現他的眼裡一片清明。
是啊,縱橫商場将近二十年的商人,怎麼可能會被幾杯麥芽酒灌倒呢?
黃昏已至,酒館裡大多數客人陸續散去,準備去吃頓熱騰騰的晚飯,晚上再來接着狂歡。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維斯德才像是一副剛睡醒、但還沒有徹底酒醒的模樣,緩慢地支撐着桌子,踉踉跄跄地站起來。
正在擦洗客人用過的杯子的酒保看見了這一幕,施施然從櫃台後面走出來,輕輕扶住維斯德的肩膀,似是擔憂地問:“您需要幫助嗎?”
維斯德眼神渙散地思考了很久,才終于理解了聽到的語句。他把手軟綿綿地一擺,打着酒嗝含含糊糊地說:“不、不用,我可以……嗯,自己走!”
“唔……可以,可以走……”
酒保被熏了一臉酒氣,臉上禮貌疏離的微笑淡下來。他放下手,冷眼看着維斯德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碰撞出的動靜引起了還在酒館的客人的注意,他這才揚起标準的微笑,擔憂地囑咐:
“請小心一點兒,維斯德老爺。小心台階!”
說完他皺起眉,歎氣:“他這樣真的能一個人回去嗎?或許我應該不顧他的拒絕,堅持送他回去,哪怕是給他叫一輛馬車呢?”
現在還留下的,都是玫瑰酒館的熟客,一些老酒鬼。他們一邊遞過來空酒杯,一邊安慰酒保。
“沒事的,戈亞尼,他這樣的大商人出來,怎麼可能沒有仆人跟着。你放心吧,他的馬車一定就在酒館後面停着呢。”
名叫戈亞尼的酒保聽了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去給您續杯。”
馬車上,維斯德面色凝重,心裡既有忐忑,又有豪情壯志的激動。
時隔二十五年,他将再一次抓住命運投下的時機。
這時,馬車忽然緊急停了下來,維斯德的心高高提起。他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問車夫:“怎麼了?”
車夫看着面前的突發狀況,惶恐地對維斯德說:“老爺,有兩個乞丐突然沖出來,攔住了馬車。”
維斯德保持着醉酒的模樣,伸出手掀開窗簾,探頭看出去。
隻見一個黑皮膚白頭發的男人跪坐在地上,頭上戴着一頂用白布做的奇怪的帽子,面前還放着一扇竹編的席子,席上也用同樣材質的白布覆蓋着。看布料突出的形狀,他猜測布料下面應該是一個人。
“……”
不知道為什麼,維斯德忽然感覺周身涼飕飕的,差點被吓得酒醒。
“你、你們幹什麼?!”
跪坐在地上的[王加]刷的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一震一甩,盈盈唱道:
“哇呀呀呀——都說那東邊兒 / 來了(liao)一個(guo)——玉樹臨風威風凜凜樂(luo)于助人仗義疏财……的(滴)大——善——人人人人……”
維斯德控制不住地随着[王加]詭異窒息的唱腔點頭,頭越點越快、越點越快,直到空氣中傳來“咔”的一聲,他才扭曲着表情,扶着脖子痛苦閉眼。
“行了,你們快上來!”
[王加]還沒有動作,躺在白布下的[一刀]馬上就掀布而起,生龍活虎地跳起來,吓得沒見過這場面的維斯德和車夫一愣一愣的。
見此,[王加]不滿地拍拍褲子站起來,抱怨道:“你幹什麼啊弟弟,哥哥我還沒有賣.身安葬你呢,你怎麼能當着買主的面就站起來。”
[一刀]皮笑肉不笑,卡住他的脖子就把他往馬車上拖。
“那是因為哥哥我(重音)已經被弟弟你(重音)笑活了。”
“早知道你要整這死動靜,我才不會配合你。”
[王加]一邊掙紮,一邊不服氣地為自己申訴:“什麼叫死動靜?我這叫積極弘揚傳統文化,讓文化走向世界!”
“可别了吧,我賭你帶着你這‘文化’都不敢回家,回去就是老祖宗托夢,給你狗腿打斷。”
……
維斯德茫然地看着這兩人無視自己,動作自然地上了自己的馬車,好像他們才是馬車的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