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那寬縱一笑，沒有認同也沒有順勢否認，而是說：“但你是真的光明磊落，正直善良。”

默甯不好意思地抿唇，但目光依然清淩淩地看向菲林那，他知道菲林那的話還沒有說完。

菲林那被這樣的視線燙得心裡發顫，表面上卻依然維持着皇子的矜持和冷靜。

他繼續說：“默甯，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為此道歉。我知道你想成為‘荊棘鳥’的騎士長，可是這個位置并不是僅僅擁有強大的武力就足夠的。”

“因為荊棘鳥”騎士長會成為最接近我的親衛，在很多情況下能夠代表我的意志，可以說無異于我的半身。我不需要你為我學會什麼陰謀詭計，這有違你作為騎士的初心和品格。但是我由衷希望你能知道一些東西，這是為了保證你不會在我看不見的時候，不小心落入壞人的算計。”

随着菲林那的話說完，默甯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到最後他握緊了拳頭，鄭重地點頭。

“我知道了殿下，我會努力學習的。以前爸爸就說過我行為太過闆正，一舉一動像是被人用尺子量着訓練出的騎士，我一還直以為這是他對我的誇贊。”

說到這裡，默甯的耳朵悄悄紅了，這幾乎是瞬間就吸引了菲林那的全部注意力。

菲林那一邊死死地把視線黏在靠近他這邊的耳朵上，一邊用堅定的意志回應默甯的話。

“這怎麼不算誇贊呢？你的一舉一動都堪稱所有騎士的模闆典範。從見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一直不敢相信克裡斯居然能教出你這樣的優秀騎士。”

默甯：“……？”

“啊？”

這詫異的一聲讓走神的菲林那察覺出不對勁，他幾乎是立刻回了魂，同時腦子裡也想起了自己剛剛說出口的、一直藏在心裡的話。

“……”

糟了。

一想起默甯十分尊重自己的養父，他瞬間冷汗浸濕了後背。

“你聽我解釋！”

這話一出，菲林那覺得自己更加解釋不清了。

好在默甯非常信任在他眼裡優秀、仁善、寬厚、正直且非常有禮的大皇子。他輕輕眨着眼睛，安靜地等菲林那說明這麼說的理由。

菲林那發揮出他在朝堂上和老頑固們鬥智鬥勇的超快反應力，一字一句謹慎地說：

“克裡斯在工作的時候無疑是非常嚴肅認真的，但是平時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他私下裡熱情爽朗。”

很毒舌，監督隊員訓練時會罵雖然他們扭得沒有馬戲團的小醜有勁，但是幸好一樣好笑。

“沒有架子，待人親切。”

對他尤其擅長以下犯上，經常用最尊敬的語氣說着嘲諷他的話。他就是這樣被打壓着長大的，因此他曾暗暗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叫克裡斯一次“老師”。

“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他雖然同是貴族的一員，但是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聽父親說，克裡斯年輕的時候仗着自己實力超強、腦子靈活，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包括皇室。要不是他爺爺惜才，就克裡斯這性格，早被發配去偏遠地區開荒了。

哦對了，克裡斯還尤其愛隐藏自己的實力，就喜歡看挑戰他的人努力半天最後破防的樣子。

“所以和克裡斯的外向比起來，你的沉穩安靜才會令我驚訝。”

默甯恍然大悟，點點頭說：“是的，爸爸确實比我開朗許多，看上去也更有親和力。”

“哈哈哈，是啊。”菲林那露出假笑。

默甯沒有看出菲林那的強顔歡笑，進一步說起自己和爸爸性格差異大的原因。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爸爸總是很忙，所以我很多和騎士有關的知識都是從書上學到的。”

他拿起之前菲林那放下的書，說：“就是這個，《優秀騎士守則》。這是我五歲生日的時候爸爸送給我的，他說如果我能做到書裡寫的一半，那我就一定能成為一位非常優秀的騎士。”

菲林那身體一僵：“你是說這本書是克裡斯給你的？”

“是的。”默甯點頭。

“那他告訴過你，這本書的作者是誰嗎？”

默甯遺憾地搖頭：“爸爸說這是他跟另一個人合編的，不過他後來又說書的作者不詳，可能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個人是誰。”

“不過我想，對方一定是個非常非常優秀的騎士，隻有這樣才能寫出這麼堪稱完美的《騎士守則》。”

看着默甯說起這人時閃閃發亮的眼睛，菲林那隐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嘴角的笑也提不起來了。

可不是和克裡斯合編的嗎？因為這就是他在對克裡斯怨念最深的時候，按照克裡斯的反面寫出來的騎士守則。

當然了，克裡斯的有些品質還是值得稱贊的，當時的他還很大度地把這些品質寫了進去，差點感動了自己。

然而，現在他也是真的不敢告訴默甯這個守則是自己編寫的。一方面是不敢說書的靈感由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确實不是默甯所憧憬的那個“完美騎士”。

早在他發現自己能很好地适應政治交鋒和勢力權衡，卻無法真正學會騎士的那一套精神品格後，他就知道，他能成為揮劍的人，卻成為不了劍本身。

想到這裡，再看到身邊心情很好的默甯，菲林那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抑制不住心裡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