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謝知栀整宿睡得昏昏沉沉,從被子裡爬出來的時候就在想,她這輩子再也不喝夏威夷了。
這樣的酒勁是正常人能承受的嗎?
謝知栀頂着淩亂的長發,憑記憶睡眼惺忪地從冰箱扒拉出來蜂蜜,攪着溫水一口氣全幹了。
又準備回去躺會兒。
梁曼虹及時拎住她衣領:“刷牙洗臉提行李,咱們要出發了,要不然趕不上飛機。”
謝知栀不情不願地看向牆壁的挂鐘:“還早,哥哥開車很快的,我再睡一個小時沒問題。”
“問題大了。”梁曼虹說,“是你爸開車。”
“哥哥呢?”
“翅膀硬了,飛走了。”
“……”
謝知栀不知道她哥這段時間在神神秘秘忙些什麼,總之早出晚歸的,見不到人影,把家當酒店,梁曼虹女士已經開始往他房間堆雜物了。
她估計過不了多久,門鎖都要被換掉。
夏安的天氣陰晴不定,謝知栀戴好助聽器,穿了件薄款米色衛衣搭百褶短裙,車子剛開,妙妙屋微信小群就開始響了。
熊秋:[小迩走了嗎走了嗎?]
熊秋:[……楊童帆又哭了。]
小知了:[先讓他自己玩會兒。]
謝知栀擡頭注意窗外的路況:“爸,記得等會紅綠燈左轉上高架橋。”
“不會走錯的,我來過一回,記得路。”
謝山檀看向後視鏡:“小迩,去了濱江可不許哭鼻子,那裡沒有爸爸媽媽陪着了。”
這個名字是外婆給取的,她從出生起,右耳就被檢查出聽不見,發出的第一個聲也是類似的er音。
迩字意為距離近,還有朝氣的意思。
“我們小迩又不嬌氣,何況還有叢樾那孩子。”梁曼虹在副駕駛轉過頭,“你還記得嗎?以前暑假你哥帶他來過我們家的。”
“那會兒在我們家待了好幾天吧。”謝山檀擡手扶眼鏡,“叢樾長得乖巧有禮貌,聽你哥說現在自己創業,很優秀的。”
梁曼虹:“我昨天打電話問過你們班主任,說新宿舍最快半個月,叢樾家離學校又近,你就暫時先住在他那兒。”
謝知栀沒空去想她爸媽有多喜歡這個别人家的孩子,身體放松頭往後靠,迷糊睡了個回籠覺。
默默心想,原來困成狗是這種感覺。
機場,她耐心聽梁曼虹最後的唠叨:“在那邊要聽你叢樾哥的話,好好學習,不能任性,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打電話跟爸爸媽媽說,别說下雨,下刀子我們都去接你回來。”
謝知栀問:“那下蘑菇呢?”
“當然撿起來,做海鮮蘑菇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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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濱江很熱,謝知栀推着一個貼有貓貓頭的行李箱,肩膀背白色小書包,棒球帽往上擡了擡。
眯着眼仔細看謝知繁給她發的地址。
濱江市堯華區第五大道琉璃巷176号。
謝知栀方向感不錯,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棟小型的老洋房,站在槐花樹下的原木栅欄門前。
按響門鈴,然後盯着二樓露台欄杆纏出來的粉色薔薇花靜靜等待。
五分鐘後,路過的大黃狗都叫了,還是沒動靜。
她又按了一次門鈴。
謝知栀把頭發挽起來,摘了棒球帽拿在手裡扇風,往裡面站了點,好像聞到清淡茉莉花的味道。
她又仰頭看了眼頭頂的槐花樹。
這次終于有聲音了,門被拉開一條縫隙,房子主人還是沒睡醒的樣子,頭發是濕的,往後抓了一下,露出額頭。
擰着眉的,表情有點不耐煩。
謝知栀把帽子戴上,用兩秒鐘想了個開場白:“請問這裡是叢樾家嗎?”
他擡眼,落在謝知栀身上的視線很淡漠,似乎在回憶自己到底認不認識這個人。
最後确認是不認識,“砰”的一聲,門被用力甩上——
“不是,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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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樾往回走,嫌太陽刺眼,把客廳窗簾拉上,從冰箱拿礦泉水,拇指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餘光睹見茶幾上躺着的那四枚鋼蹦兒,想起是昨晚走之前有人托服務員轉交給他的。
說還的,還這麼些破玩意給他。
鋼蹦兒旁邊放着的手機屏幕在這時亮了一下。
41:[我妹到了吧?]
&:[你妹。]
41:[嗯我妹。]
&:[我不是讓你打電話叫醒我去機場接你妹?]
41:[我妹十七,有腿,人不傻。]
叢樾提前在山上蹲點,沒帶厚衣服,成功把自己吹感冒了,強撐着精神陪夏進寶過生日,回來就倒頭昏昏沉沉睡到現在。
他醒了後看時間,打算快速洗個澡就趕去機場,頭發都沒來得及吹,門鈴就響了。
現在記起來了,外面那個小姑娘,他有印象。
謝知栀被拒之門外,不吵也不鬧,默默後退,走累了想休息會兒,一屁股坐在台階,随手拔過牆角的野草拿在手裡玩,腦袋上還落了兩片槐樹葉。
小小的一個,像被人丢出家門的小孩。
叢樾開門看見的就是這這幅可憐兮兮的畫面。
高二放暑假那會兒,他沒打算回石壩,獨自坐在教室裡,想着這次又要待在哪個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