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林伸出右手，亞伊太利斯的星球投影在她手上生成。

“雖然不知道你來自哪條時間線的過去，既然終末還未來臨，相信你絕不會放棄任何補救的機會。”她在星球投影上點出幾個紅點，“按時間線來說吧，在送别來自未來的光之戰士後，我會委托你動用全部人脈關注世界各地的異常，這時赫爾墨斯接任法丹尼爾後，會觀察到天脈不明原因變弱，最開始的就是這幾個位置。”

阿謝姆沉默看向那幾個地點，把它們記在心中。

“這幾個地方大多都極為偏僻，異變發生得悄無聲息，我們還未得知消息便沒了消息，我親自前去查探并用超越之力回溯過，确定終末之獸出現過。”海德林在星球投影上又标上一個黃點，并且并環繞星球的水脈風脈土脈皆顯現出來，“這時候，由于天脈變弱，影響到了周圍地脈的變化，元素小範圍失控，天氣開始反複無常，各種天災也開始顯現。”

“當然，這對會創造魔法的我們隻是小問題，十四人委員會加大了外派人員處理事故，查找各種資料試圖修複受損的天脈。就是這次外派，這個地點，創造魔法首次失控，甚至波及到阿謝姆你一個前去幫忙的朋友，當然，當時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阿謝姆你去查看現場的時候也什麼都沒發現。”

“然而幸存者卻将亞馬烏羅提市民會帶來恐怖惡魔的謠言傳播了出去，他們開始抵制外來人員，并開始了大規模的遷徙，而得知了這個反饋的十四人委員會做出了将所有市民都召喚回來的決定。兩者之間清晰的劃開一道線，市民們談論起外面的天災就會用‘海對面的災難’來形容，不知不覺将自己圍困成孤島。”

“這時候，十四人委員會已經研究出了召喚佐迪亞克修補天脈重塑行星之理的辦法，因為要獻祭同胞，同時也要選定一個作為核心的人選，事關重大，所以拉哈布雷亞接連三道緊急召喚令将在遠方救災的阿謝姆給叫了回來。很不幸，阿謝姆你的朋友們大多都在當時的救災活動中作為前線人員犧牲了。”

“所以，當得知召喚佐迪亞克要犧牲同胞的時候，阿謝姆當場就情緒很激動的反對了，并和同事們吵了起來，最後離開的時候甚至交還了阿謝姆的水晶，卸任了。”

“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沒人告訴他，其實他是和佐迪亞克最為契合的核心，十四人委員會最後在備選的幾人中敲定了各方面都很優秀的艾裡迪布斯作為佐迪亞克的核心。得知這個消息的阿謝姆很失望，他找上愛梅特賽爾克質問，兩人差點打起來，最終兩人絕交似的不歡而散，阿謝姆則離開亞馬烏羅提說要尋找其他辦法，随後便不知所蹤了。”

“這是我朋友告訴我的，當時我正在為召喚海德林做準備，并不在亞馬烏羅提，我朋友他說他在阿謝姆離開前曾對他發起邀請，但是阿謝姆拒絕加入。畢竟在他看來，無論是佐迪亞克還是海德林，都是犧牲同胞的産物，是可憎的存在，但是很可惜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

海德林在她手上那顆星球投影上再畫出一個大大的圈，“不久之後，從這個位置開始，火山地震和海嘯的連鎖反應之下，整個大陸的山脈都被撼動了，除了亞馬烏羅提之外的地方生命十不存一。雖然亞馬烏羅提的防禦結界擋下了一切蔓延過來的災難，但是不安恐慌仍然開始彌散，市民們在家中，在工作，在餐廳，在學校，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出現創造魔法失控，失控的創造魔法又造成了大量的傷亡，于是更加害怕痛苦的逃亡者也開始失控，像個無解的死循環。”

“遮天蔽日的終末之獸收割着市民的生命，将我們的首都付之一炬。在燃燒的都市殘骸中，還存活的半數同胞獻祭給了佐迪亞克，剩下的半數同胞又獻祭了一半，讓被毀壞的土地重現了生命。”海德林歎息，“但是殘存下來的同胞們對自己與生俱來的創造魔法産生了恐懼，日常生活中我們有多麼依賴創造魔法，不敢動用創造魔法的我們就有多麼無力，很多人開始抑郁，焦躁，痛苦，逃避，甚至連跨出家門和人交流都不敢。”

“那一天還是到了，殘存下來的同胞聚集在一起，愛梅特賽爾克他們想要獻祭星球上其他殘留的生命将同胞們換回來，而另外有一個聲音許下了想要回到過去時光逆轉的願望。”哪怕是萬年之後的現在，回憶至此，海德林仍然會覺得苦澀從心底浸染，“我詢問他們為何不肯接受苦難向前邁進，就算失去了創造魔法，我們仍然擁有健康的身體和寶貴的知識，也能輕易的重建家園。”

“他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有母親舉起出生沒多久的新生兒迫不及待想要獻祭。”海德林語氣平和，看不出萬年前面對這一切她到底是何心情，“阿謝姆你知道的，由于我們生命漫長，魔力強大，所以在秩序平衡下，我們的生育力極為低下，每一個新生命都是無可替代的寶物。”

她不禁自問，當她的同胞要獻祭孩子時，她的同胞還是她認識的同胞嗎？這一切發展下去是對的還是錯的？

“最後，為了封印佐迪亞克，我分裂了世界。”海德林散去了手上的星球投影，認真道，“雖然失去了身體，但從分裂世界那一擊逃開的一共有四個人——拉哈布雷亞，艾裡迪布斯，愛梅特賽爾克，還有你，阿謝姆，這是你失蹤後我們的再次相見，也是最後一面。”

“……我沒有死在外面嗎？”盡管都是些沒有發生過的事，阿謝姆還是感同身受的苦笑道，“這可真是，會被其他人罵死了。”

“阿謝姆，不會有人罵你，相比起向現實妥協的我們，你才是努力到最後的那個。在失蹤的那些日子，你終究還是找到了不用獻祭也不用犧牲的其他方法，那是星外生命降臨于亞伊太利斯開辟的異空間，足以隔絕現實的一切聯系，也足以讓所有生命都暫時躲進去。”

“但還是遲到了不是嗎？”阿謝姆搖搖頭，“遲到了，根本沒有意義。”

“我之前提過，阿謝姆你很适合作為佐迪亞克的核心，這其實是錯的。事實上，你的體質很适合成為任何神靈的核心，不管是佐迪亞克還是海德林，又或者是其他神靈。”海德林頓了頓，視線瞟向星海的某處，很快又移開了，“當時我們見面的地方正是這片以太之海，我們隻交換了幾句情報，異變就發生了。”

“……”阿謝姆沉默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的打量四周，“難道？”

“沒錯，在我面前，即将誕生除了佐迪亞克和海德林之外的第三位神靈——他是希望的化身，生靈期盼的救世主，連接繁星的牧星人。”海德林對仍然驚訝的阿謝姆溫柔的笑了，“不必懷疑你自己，你自己也提過你的朋友多如繁星。你走過那麼廣袤的大地，認識了那麼多的生命，雖然他們零散分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但當他們在以太之海聚齊祈願時，便足以誕生傾覆世界的神靈。”

“……但是我遲到了啊。”阿謝姆還是不肯相信，“我辜負了所有人的信任，誰都沒有救到。”

“對他們來說，你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救贖和希望，哪怕是将你除名對你失望的委員會們，也本能相信你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海德林也是相信着那個總是出奇不意總能找到出路的學生的，“以太之海中無數分裂破碎的靈魂像閃閃發光的星河一樣朝他們心目中救世的神靈湧來，構築成神靈龐大的身軀，幾乎要讓整個生命之海斷流幹涸。”

“這是比終末來臨更可怕的事，失去了以太之海的生命循環，這個世界就不會有新生命誕生，當時擺在阿謝姆面前的有三條路。”海德林一根根豎起手指，“第一，吞噬掉被我封印沉睡在白月的佐迪亞克，成為戒律王；第二，吞噬掉為了封印佐迪亞克而虛弱的我，成為光之神；第三，扔下一切逃到異空間，切斷與這個世界的一切聯系。”

“其實還有第四個選擇。”阿謝姆似乎猜到了結局。

佐迪亞克和海德林皆是同胞們獻祭而成的殘骸，吞噬他們相當于亵渎亡者，逃避也不是他的性格，那麼隻有……

“隻要做為核心的我被擊碎，那麼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阿謝姆露出一個聽完故事滿足的笑顔，海德林感歎這個靈魂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麼堅韌又耀眼，一如初見。

“是的，阿謝姆握住我拿刀的那隻手，親自擊碎了自己。為了安撫亡靈，神靈和他的追随者約定，無論他的靈魂碎成多少片，在哪裡，都會找到他們，幫助他們，作為當初遲到的彌補。”

海德林到現在還能記得阿謝姆最後那個無奈的笑容和抱怨的話語‘唉呀，我到底要碎成多少片能才完成約定呢？’

“我親眼看着阿謝姆的靈魂碎成了遠超14份的塵埃，被亡靈們争奪簇擁着沉入以太之海，隻來得及留下作為光之加護的烙印。”

“光之加護是我對他的保護，是禁锢，也是防禦，為了讓阿謝姆的碎片不會在衆多追随者的信仰下化為蠻神核心。”

“十二神的信仰和十四個世界湧現出的無數光之戰士都是分散削弱的措施，是為了讓阿謝姆的靈魂藏葉于林的辦法。不過，我并沒有修複靈魂的能力，隻能讓納爾劄爾使用權限将靈魂碎片強行拼接在一起，無影們合并世界融合靈魂的理念其實對阿謝姆是沒用的，因為光之加護會阻礙靈魂的融合。就連唯一能讓靈魂自我療愈的以太之海他也不能多待，他的每一塊碎片回歸星海時都會被憎恨他的喜歡他的人搶奪，事實上，也隻有他會讓以太之海變得格外熱鬧。”

說到最後，海德林轉向拂曉衆人，微笑道，“你們剛剛徹底體會過了吧，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前幾個星曆，隻要他回歸星海，靈魂就會寸步難行。”

一路戰鬥過來的拂曉衆人：“……”

“雅修特拉，在第一世界的時候，你應該‘看’到他破碎的靈魂了，那并不是你們以為的被過量光之以太撐裂的影響，而是他本來的模樣。當過量的光之力破壞了光之加護，他的靈魂也會像拼圖一樣再次散碎，所以他必須撐下去，撐到愛梅特賽爾克為之動容，并願意為他修複靈魂，這是隻有身為冥界之主特有的權能。”

“但是，但是失敗了該怎麼辦！？”阿莉塞鼻尖一陣酸澀，簡直不敢相信第一世界那場戰鬥如此兇險，他的旁邊，主導計劃了一切的貓貓已經受打擊過大而懵了。

“要是你們在第一世界失敗了，第八靈災就會發生，虛弱的海德林會不複存在，而光之加護也會逐漸消失。”海德林意有所指，笑了，“那麼，等到愛梅特賽爾克願意回頭時就會發現，收集阿謝姆的靈魂碎片，是一個比合并世界更浩大的工程。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愛梅特賽爾克從很久以前就習慣給阿謝姆收拾爛攤子了，就算他再抱怨也還是會幹。”

“怎麼會這樣？”阿莉塞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無影勝利的IF線。

拂曉其他人則在深思，海德林已經很明确透露出的‘世界最終會合并’的意思了，就算沒有無影的幹涉，世界終究也會恢複原樣，也許就在下一個百年，下一個千年，或者說下一個萬年。

“我們，我們難道沒什麼能夠幫助光的事情嗎？”沮喪過後的貓貓抖了抖耳朵，鼓起勇氣往前踏了一步，求助海德林。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是很可惜，這是阿謝姆一個人的漫漫旅途。”海德林搖搖頭，再次歎息的感歎道，“你們也看到了，哪怕世界分裂又經曆過漫長的時間沖刷，就算以太之海的靈魂什麼都不記得了，在阿謝姆到來的時候，仍然潛意識的靠攏過來。如果你們在我領域外的時間再待久一點，就會發現阿謝姆會成為整個湧動着的星海中心，無數靈魂會像散落于蒼穹的星星，在牧星人身邊旋轉。”

“或許，當這個世界不再求助于神靈，不再哀歎，不再有求助聲，他便能和自己達成和解，到達旅途的終點吧。”

最終，海德林這麼總結道。

阿謝姆看着拂曉衆人低迷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開解道，“别擔心，不管在星海轉生多少次，總是能找到像你們一樣可靠又出色的同伴。不斷的邂逅，别離，重逢，再漫長的旅途也不會孤單的。”

“好了，阿謝姆，讓那個孩子回來吧。”海德林右手上已經創造出了她慣用的長刀，上面水晶般的紋路閃爍着冰冷的光澤，“曆經萬年時光，終于等到了我和他的時光交彙，那個我等待許久的答案，讓他親自告訴我吧。”

“好吧，再見了，維涅斯老師。”阿謝姆微笑着告别，然後在巨大的召喚魔法陣中，對拂曉衆人叮囑道，“如果需要幫助，就讓他呼喚我吧。”

“呼喚那個絕對指向我的名字——赫利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