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霁有些意外。
白楚平日裡軟弱不堪,說話都不敢大聲,而阮嫣時常一張笑臉,罵人的話都是帶着笑說出來的,以往沒看出來兩人有哪裡像,如今倒是看出來了,撒潑起來一個樣。
一來就掐上了,王詹背心一陣冷汗。
這才開始呢......
沉住一口氣,繼續照着章程來,問道:“三娘子深夜擊鼓,有何冤?”
白楚被人拉住胳膊,近不了身,悲痛地癱坐在地上,眼裡滿是不甘的恨意,聲聲啼血控訴道:“我以白家三姑娘之名,狀告白家大娘子白明霁,殺害了白府的姨娘阮嫣。”
按理說,這時候王詹應該問:“有何證據?”
但白家那點破事,京城早就傳遍了,這位白大姑娘生母與姨娘的戲碼才剛落幕不過兩年,衆人都還記得。
白家主母的死,即便不同那位阮姨娘有關,多半也脫不了幹系,自此這白大娘子與那姨娘水火不容,最後還是阮姨娘敗下陣,離開了白府。
這些年大娘子沒暗地裡解決,已是稀奇,殊不知這一出手又落下了痕迹。
王詹自然不能讓她在此時當真拿出證物,給自己找麻煩,轉頭看了一眼邊上的晏長陵。
接下來就是賣他面子的時候了。
挪了挪屁股,王詹回頭和顔悅色地問白楚:“三娘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姐妹之間......”
“我哪裡敢!”白楚凄然打斷,兩眼血紅瞪向白明霁,諷刺地道:“我何德何能與她成為姐妹?她本事了得,别說我了,父親,兄長,白家老祖宗,哪個敢與她攀交情?”
“她仗着有太後娘娘撐腰,在家中橫行霸道,兩個兄長天資不如她,便被她百般斥責侮辱,你們大可去問問,府上誰不讨厭她?誰見了她不得禮讓三分,那麼多年,我與姨娘一直本本分分,在府上謹慎了又謹慎,夾縫裡讨着日子了,可她還嫌不夠,非要将人趕盡殺絕才算......”
白楚聲嘶力竭地控訴。
今夜能來,她便做好了破釜沉舟,豁出一切去拼的準備,她要讓所有人看清她白明霁的的真面目。
晏世子來了正好,白楚提起一口氣,穩住心神,打算魚死網破,“她還......她不知禮義廉恥,與嶽......”
白明霁立在那,神色依舊不動,并沒有打算開口阻止。
這是一心求死,不顧他死活了,一旁看了半天戲的晏長陵,終于出聲,“三娘子慎言!”又曼聲問她:“昨日聽你姐姐說,三娘子心有所屬,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爺?我這個做姐夫的,或許能幫上忙。”
他臉上雖帶着笑,可任誰都看出來,那神色裡的警告。
白楚愣了愣,沒料到宴長陵會是這樣的态度。
話被截斷,倒是知道慌了,惶惶地看向白明霁,卻見其面色平靜地詭異。
若是往日,她這位長姐,早就發作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越是這樣,越讓人害怕。
白楚沒說完的話,到底沒敢再往下說。
這些世家裡的流言,背地裡聽聽便罷了,但不能當着人面聽,否則之後傳了出去,自己也就有了責任。
王詹開始和稀泥,“俗話說牙齒和舌頭尚且還有打架之時,這一家人......”
白楚知道再這麼下去,等案子到了大理寺,那就徹底沒指望了,想起姨母的慘狀,又生出了勇氣,聲音一顫,“我知道你們不敢動她!可殺人償命,今日我便是豁出這條命,也要為我姨娘求一個公道。”
說完突然從胳膊裡掏出了一樣東西,舉到了衆人面前,“這是我白家的家傳玉佩,每個白家的小輩出生,都會有一枚。”
“白明霁敢問,你那枚去哪裡呢?”
聽她如此一說,白明霁擡目朝她手裡看去。
白楚凄然一笑,惡狠狠地看着她,“你答不出來!因為它在姨娘手裡,前夜你攔截姨娘不成,生怕父親擡了她為正夫人,便生了殺心!姨娘臨時前,手裡死死地捏着這枚玉佩,人在做天子看,白明霁你這個毒婦,遲早會遭報應......”
王詹一怔,之前三娘子不是說是個香包嗎,怎麼成玉佩了,同師爺交換了一下眼色,忙起身道:“三娘子,可呈上證物。”
白楚也不蠢,“我拿給你們,好讓你們毀屍滅迹?”
王詹被她說得一窒,“三娘子誤會了,這是衙門......”
“衙門又如何,敢捉拿她嗎?”白楚能來這裡,心中自然也有底氣,父親怎麼說也是三品的朝臣,兵部尚書,這些人還不敢動她,想起父親,白楚更恨了,沉寂在心中多年的不平不吐不快,“當年父親與姨娘原本乃一對青梅竹馬,兩人自小情投意合,後來若沒有孟氏,姨娘才是白府的正夫人......”
白明霁眼皮一跳,“别提母親。”
“我提她怎麼了?隻許你殺我姨娘,不許我罵你母親了?我還偏......”
“你不配。”白明霁突然轉身,動作又快又利落,等衆人反應過來,她已經抽出一旁侍衛腰間的彎刀,放在了白楚的脖子上。
白楚雖不怕死,可到底是面對一把開過刃的刀,吓得臉色發白,震驚她的目無王法,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還能在衙門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滅口不成?”
白明霁眼裡卻無半點波動,“何嘗不可。”
白家祖父曾問過她:“阿潋,知道這世上什麼武器最緻命嗎?”
她不知,看向身側一排兵器,問道:“銀槍,利劍,彎刀?”
祖父笑笑,搖頭,“是言語。”
即便知道什麼東西最厲害,然而人各有天賦,并非人人都有那本事,比起那些拐彎抹角吵死人的叽叽喳喳,她倒喜歡拳腳。
來得更快。
沒料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王詹心頭揪成了一團,坐不住了,走過去心驚膽戰地盯着白明霁的刀尖,急得跺腳,“少夫人冷靜,咱們先把刀放下......”
白明霁不僅沒放,刀尖更近了。
不見成效,王詹轉頭又向晏長陵求救,“世子,晏将軍,您看看,勸勸少夫人......”
誰知晏長陵一臉愛莫能助,“勸不了,她就這脾氣,别說你們,我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