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這場戲,是祁言和杜新語的對手戲。
杜新語飾演的黃小姐的父親,聽說落魄偵探唐恩來了陸安,特地在黃府單獨宴請他。
席間,唐恩興緻缺缺。
不管黃老爺想從他身上謀取什麼,他都不怕。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要什麼都拿不出來,如果要他的命,那正好免了自己下決心。
黃老爺叫了女兒黃小姐陪同,座位安排在唐恩右手邊。
唐恩衣着樸素,放在金燦燦的黃府裡,破落得格格不入。
無論他是打起精神,亦或是頹喪地垂着腦袋,父女二人的表情都沒變化,繼續切割牛排、送進嘴巴、咀嚼吞咽的動作,反反複複,像是永遠都吃不飽那樣。
真是一場怎麼看都詭異的宴會啊。
面前的牛排一口未動,油脂凝聚在肉上,反射着餐廳裡的燈光,好像已經變得冰涼。
突然有仆人推門進來,在黃老爺和唐恩面前各放下一杯黃酒。
黃老爺舉起酒杯,一口飲盡,将酒杯倒扣在桌上。
酒水聚成水珠,沿着杯壁流下,在淺色桌布上暈開一圈不規則印子。
“哈哈哈哈哈!”黃老爺說了句話,大笑一聲站起來,背着手從餐廳門出去了。
門又緩緩關上,這裡隻剩下唐恩和黃小姐。
黃小姐停下動作,拿刀叉的兩手搭在桌沿,靜靜地看着門的方向,眼神有些空洞。
她穿着月白旗袍,不算緊身但勾勒出腰肢纖細,從大腿根部下來一掌的位置,開叉露出了她腿部嫩白泛青的皮肉。
燙成卷的頭發堆在腦後,發間能看見她小巧耳垂上戴了顆瑩潤的珍珠,還有細長的脖頸。
唐恩偷偷打量黃小姐,她突然扭頭對上唐恩的雙眼。
心中警鈴大作,唐恩直覺不妙,卻躲閃不開。
扔下的刀叉碰擊磁盤,發出清脆又震耳的響聲。
黃小姐像化成人形的蛇,把他的衣角按在椅子上,素手撫摸上他的肩膀,身體靈活地扭動,攀了上來。
她的眼神落在唐恩唇上,緩緩地上移……
“咔!”
“新語,眼神不要亂動,手擡高點,不能完全靠在祁言身上,感覺不對!”
路澤平看着監視器裡的畫面,出聲打斷了他認為不太完美的表演。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拍攝時間拖得這麼長,不免有些心焦。
為了這場戲的效果,他希望能一鏡到底,不要做什麼剪輯。
祁言不必多說,唐恩各種狀态的切換,他都能拿捏到位。
偏偏杜新語又掉鍊子,一場戲來來回回,狀态一次不如一次,想來還是年輕,穩不住。
路澤平看了看臉色發白的杜新語,擡手揮了揮,動作裡帶着些煩躁。
“算了算了,休息十分鐘,杜新語你再好好琢磨,戲我給你講得很清楚了,用心悟。”
這就是李蘊來到現場看到的情況。
現在拍的和之前NG了十次的,居然還是同一場戲。
杜新語滿臉疲态,聽着導演的話點了點頭,等周圍舉着設備的工作人員散開,立馬從座椅上起來,腳下生風往攝影棚外走。。
李蘊瞧出來她狀态不對,迎上去想拉住她,手卻被她擋了回來。
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李蘊和杜薇對視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祁言看着她們往外走,若有所思,起身離開去找了路導。
等李蘊跟到房車裡時,杜新語正背對她們,拿一個大包收拾東西。
衣服、充電寶、化妝品,一樣一樣往裡面扔。
李蘊上前一步,微微彎腰,輕聲喊她名字:“新語?”
杜新語動作頓了頓,胸膛起伏,呼吸開始急促,接着張大了嘴巴,盡情地大喘氣,像在漏氣的氣球,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嗚嗚,演戲好難啊,我好累!”
她轉過身來,眼淚豆大,噼裡啪啦不要錢一樣掉,一點形象都不顧了。
“哎呦,姑奶奶,别哭了!妝都哭花了!”
杜薇看見她的眼淚,擔心會把妝哭花,抽了兩張紙,走到她身旁想給杜新語擦眼淚。
杜新語側身躲開,帶着哭腔說:“你走開!”
杜薇愣住,站在原地不敢動,無措地看向李蘊。
李蘊挑了挑眉,接過紙巾,在杜新語旁邊坐下,溫柔地說:“新語乖,别哭了,我先給你擦擦眼淚,演戲很看狀态,我們先平複一下情緒。”
杜新語抵抗不住她的溫柔攻勢,乖順地讓她擦了眼淚,但聽着她安慰自己,又忍不住委屈起來。
“嗚嗚嗚,我知道知道眼神不能亂動,腰要挺直,知道不能靠在祁言身上……,也知道天熱,因為我失誤耽誤大家下班,我着急啊,可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嗚嗚!”
眼淚浸濕了一張紙巾,李蘊扔掉,又換了一張。
她雖然因為寫劇本心裡很煩,但這會兒還是耐下心安慰杜新語。
情緒來得并不突然。
以往提到杜新語,大家都認為她是個實力派演員,演戲天賦點滿了,很靈。
如今一場難度不算大的戲,被導演數次否定,她簡直懷疑自己不會演戲,也不是别人說的天賦型演員。
李蘊順毛捋杜新語的背,她背上的衣料已經全濕了,顯然為了今晚的戲耗費不少精力。
李蘊不知道說什麼,但她看得很清楚,杜新語有演好這場戲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