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内,褚洄之擡頭望向窗外。
由于人造太陽的運行軌道固定,主星一年四季的日出日落時間也同樣一成不變,隻看天色就能基本判斷出具體時分。
已經是傍晚了,橙黃色的放射型人造霞光穿透窗戶,不太自然地落滿褚洄之的工作台。
寬敞的台面上亂七八糟地鋪了一堆各式的符篆,朱色的墨痕還沒幹,反射出斑塊的淡金色。
驅邪避禍的、練氣健體的、裨益補缺的,符篆全是這類有益健康調和的,褚洄之寫了一下午,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麼多。
之前從第五星區好不容易淘來的原材料都用了個七七八八,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幹什麼。
褚洄之有些煩躁地将所有符篆一把收攏,随手收進了櫃子裡。
維拉利加一半多的考核紀錄都是莫歲破的,說他身體不好,那全星際就都是老弱病殘了。而且,星際醫療水平先進,莫歲又身世顯赫,就算真有什麼病症,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說不定那一大罐子就真的隻是糖而已,莫歲随口一說,他竟然當了真。
眼看天色逐漸轉暗,莫歲仍舊沒有回到寝室,褚洄之也懶得開燈,坐在昏黑的房間内耐性十足地等莫歲回來。
直到門鈴聲傳來,伴随着林文毅沒什麼分寸的吆喝,中止了褚洄之的等待。
“莫哥!開門!是我!”
不是莫歲。
褚洄之沉默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冷道:“誰,什麼事。”
門外的林文毅被吓了一跳,屋内一團黑,開門的男人領口半敞、長發半散、滿臉不悅,他差點以為自己撞見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場面。
“你是、褚洄之?莫歲在嗎,我找莫歲,他現在應該能出來見人吧。”
他結巴道,探頭往漆黑的屋裡看去。
褚洄之展臂撐住門框,攔住了林文毅的視線:“他不在,你誰,找他幹什麼。”
怎麼感覺這人和莫歲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啊,林文毅感覺有些割裂。
莫歲不是說褚洄之是個柔弱溫柔的人嗎,就是因為看着可憐才把他帶回主星的,眼前這個男人哪裡和柔弱沾邊了啊!
“哦,你好,我叫林文毅,莫歲的朋友,你應該聽說過我吧。”
林文毅自我介紹着,頓覺不對:“不對啊,他不在的話你怎麼在他宿舍?”
他倒吸一口涼氣:“你們倆?不是吧?”
褚洄之以為他指的隻是同居,所以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暧昧不清地挑了挑眉,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别誤會啊,我找他就是還個筆記光腦,你幫忙收一下應該也成。”
林文毅掏出微型終端塞給褚洄之,不尴不尬地沒話找話道:“這個點兒,那估計他還在他的專用訓練場吧,怪不得沒回消息。”
“專用訓練場?在哪兒?”
聽到有關莫歲的消息,褚洄之眼神終于有了波動,林文毅眼看着那雙原本古井無波的幽黑眼睛秋水上漲,瞬間竟仿佛漾起粼粼的波光。
“實不相瞞,我一下午聯系不上他,有點着急。”
他眉峰微蹙,語氣裡帶些不好意思,還隐約能聽出點自嘲式的笑意,與先前的冷漠分明判若兩人,卻不讓人覺得反複無常,隻覺得他是此刻才流露了真意。
林文毅對眼前人肅然起敬,怪不得能讓莫歲那個不解風情的家夥那麼反常。
褚洄之,果然藍顔禍水、手段了得。
“我送你過去吧,你沒有訓練場門禁權限,去了也進不了門,誰知道莫歲那個小瘋子今天晚上又要訓練到什麼時候。哦,我加你個通訊号。”
林文毅打開光屏,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對了,你一會兒也順便勸勸他别太拼了,雖然馬上要中期考核了,但他一個第一名整天拼個什麼勁兒。”
“好的,多謝。”
褚洄之應下,向林文毅道:“麻煩稍等我五分鐘。”
林文毅不疑有他,隻當褚洄之是要穿件外衣,随口應了聲好就靠在門邊等人。
褚洄之很守時,五分鐘一到,低頭擺弄便攜光腦的林文毅就聽到了宿舍電子鎖傳來上鎖的聲音,他擡頭,道:“走吧……”
那個“吧”字被他倒抽氣的聲音生生壓了過去,他睜大雙眼,打量着褚洄之不可置信道:“你的五分鐘跟我的五分鐘是不一樣長嗎?”
不過五分鐘,林文毅卻覺得褚洄之整個人都能用煥然一新來形容了。
褚洄之換了件白襯衫,挽起的袖口露出骨骼感極強的手腕和隐約能看見繃帶的小臂;
領口被他看似不經意地解到第二顆扣子,但林文毅覺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因為這個程度正好能看見褚洄之小半截鎖骨,窩着一小團暧昧的陰影。
及肩的黑發有一半被他紮成看似淩亂的發揪,另一半則随意垂在肩頭,略長的劉海半别在耳後,完完整整露出朗若皎月的一張臉。
林文毅覺得自己絕對還有沒看出來的地方,他甚至懷疑褚洄之用五分鐘洗了個澡,因為他發尾隐隐散發着雨後竹林般淺淡的清香,晚風吹來,簡直殺傷力翻倍。
“麻煩帶路。”褚洄之沒回答林文毅無意義的問題,禮貌微笑道。
兩人走在路上,本就話痨的林文毅還是沒忍住盤問褚洄之的欲望,開口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差三歲,那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