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光景之中,她覺得可以試着在同一屋檐下共處,亦是未嘗不可。
但她沒有厘清心事,沈仲祁就離開了。
張晚霁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怅然若失,她無法真正解釋清楚自己的矛盾心理,心中有一些懼意,但又想讓他留下來……
想着想着,她添了一些困意,眼睑困得庶幾要阖上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又隐隐約約地聽到,有一串步履聲由遠及近,緩緩朝着她走近前來。
張晚霁在昏晦的光影之中,緩緩地睜開眼,是沈仲祁。
許是意識并不清明,她下意識問道:“你不是離開了嗎?”
沈仲祁聞罷,一陣失笑,道:“不希望我回來,是嗎?”
他作勢起身,道:“那我離開好了。”
“你别走。”張晚霁作勢揪扯住了他的袖裾。
沈仲祁薄唇輕輕抿起了一絲弧度,很快地,這一抹弧度複又被鎮壓了下去,道:“殿下方才說了什麼,微臣并未聽見。”
張晚霁面上紅得仿佛能夠滴出血來,道:“你是故意的嗎?”
——明明聽到了,卻又讓人家重新說一遍。
沈仲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眉心舒展開了去,道:“我怎麼故意了,嗯?”
言訖,拂袖抻腕,在她的面容上,很輕很輕地捏了一捏。
張晚霁秾纖烏濃的眸睫,輕輕地顫動了一下,薄唇輕輕抿成一條細細的線,偏過了螓首,不想讓他觸碰。
張晚霁輕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久,才說:“你别走。”
她拍了拍身側的榻席,輕聲說道:“待在我身邊,好不好。”
女郎的嗓音妩媚如絲,俨如春日曠野裡的花兒,在他心口上撓着癢兒,
聞及此話,沈仲祁的眸色黯沉得可以擠出水來。
張晚霁能夠感受到一份深沉熱炙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正在注視着她。
張晚霁低低地垂着螓首,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粉頸,
在長達十秒的注視之後,張晚霁感受到身側的床榻隐微地塌陷了下去。
冥冥之中,有一具溫灼的軀體,此刻坐在了她側邊。
裹藏在空氣之中的雪松冷香,愈發濃重,織成了一大張大網,嚴嚴實實地裹藏住了她。
覆在裙面之上的手,亦是被一股溫韌硬實的力道牽握住了。
張晚霁稍稍怔住,瑩潤的眸色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漆木般的眸瞳,從兩人相牽的手,一路上移,移至沈仲祁的面龐上。
少年的面容沉浸于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面容上的具體思緒被黑暗所淹沒,隻餘下了一片冷峻的輪廓線條,幾近于刀削斧鑿,隐隐約約滲透着鋒芒。
案前是一叢橘橙色的燭火,火光瑩潤,頗為柔和,同時也将少年将軍冷峻肅然的氣質軟化了不少,隐去了一部分銳利的棱角。
營帳内氛圍甚好,沉默會滋生暧.昧,尤其是在彼此對視的時候。
張晚霁怔怔地看着沈仲祁,看着他黑湛湛的瞳仁時,不知為何,心律竟是漏跳了一拍。
沈仲祁看着女郎含羞帶怯的嬌容,心律亦是隐微地熱了起來。
張晚霁能夠感受到沈仲祁在俯身傾近,她指尖在逐漸攏緊,纖細的指端,在被褥之上,隐隐揪扯出了一些褶痕。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大腦亂成一團漿糊,已然是無法正常思考了。
她下意識阖攏住了雙眸。
哪承想,下一息,營帳之外闖入了一道心急火燎的聲音,急切道:“将軍,大事不好了!”
營帳之内,甯谧的氛圍就此寂止,張晚霁與沈仲祁止住了動作。
旖.旎的氛圍,頓時一掃而空。
張晚霁遽地鑽入衾被之中,把自己狠狠卷成了蠶蛹。
沈仲祁面容上的神态,淡到幾乎毫無起伏,看不出具體的思緒,眸色淡掀,瞥向營帳門簾之外的方向。
“生了何事?”
隔着一層營帳,李廣隐微地覺察到了将軍的異況,口吻比尋常皆是要沉,他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能先試探性地說道:“東山之外有大批狼群,正朝着軍營這邊侵襲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