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早已經等在了正堂,她看着正堂外面那梨樹出神,上頭的梨花被風吹得簌簌地往下落,樹枝上面的芽包已經爆開,吐出嫩綠色的葉子。
就在伺候的丫鬟将她手邊涼掉的茶撤下去的時候,沈硯和宋雲棠二人攜手走了進來。
“見過母親。”
等他們二人對着衛氏開口請安,她這才緩慢地将目光從那棵上移了過來,最後落在宋雲棠的身上。
自從丈夫意外去世之後,衛氏幾乎不怎麼踏出自己的院子,每日沉浸在失去夫君的彷徨之中,如果不是沈硯娶親,她斷是不願意走出那座院子,那裡有她和夫君之間最珍貴的回憶。
即使是自己的長子要娶親,她也沒有過多的歡喜,反倒是在昨天看見與丈夫生得幾分像的兒子在這裡拜堂,而引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沈硯知道自己的母親對幾年前父親的死一直耿耿于懷,一直陷在悲痛總不曾走出來,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了靈魂,隻剩個殼子,就連他如今攜妻來敬茶表現得興緻缺缺,若是落在身邊的人眼中,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心中生出不滿。
他眼角餘光撇向宋雲棠,發現她似乎看着坐在主位的母親在想什麼,等過了一會兒丫鬟把茶給她時才回過神接了。
然後心不在焉的給自己的婆母敬茶:“母親,請喝茶。”
這樣的反應在他看來,她大約是對母親不滿意了,她在宋府的時候被雙親呵護長大,自然是受不了母親的冷落。
大不了以後讓她以後少在母親跟前出現,也讓母親可以喘口氣。
宋雲棠并不知道她的表現被身旁的男人曲解了,看着座上有些憔悴的夫人,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上輩子她嫁給謝豫直到她死都不曾見沈硯再娶親,而是在她死後沒幾年因公殉職,原本已經失去夫君的沈夫人又死了兒子,很快就遭受不住打擊病逝,沈家僅剩沈硯的妹妹沈薔一人,最後嫁了一個混不吝的人,下場是被活活打死。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沒有悔婚,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他們都不會死?
“少夫人,别怪我多嘴,你雖然是新嫁娘,但是嫁進了我們沈家,就不再是宋府四姑娘了,今日本該是敬茶的日子,沒想到你還讓婆母在這裡等你,不知道還以為是少夫人故意的。”
這道聲音把宋雲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偏頭往衛氏的身邊看去,隻見一位身着打扮像是一等仆婦的婦人正拿着一雙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自己。
對方的話明顯是很不滿今早她起床遲了,所以是要代替衛氏敲打自己嗎?
這就是把當時孤苦無依的沈薔嫁給那個混蛋的人,原本她就不喜歡他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在宋府時就算她誤了給老祖宗請安的時辰,老祖宗都不會這麼說她。
且婆母也并未說什麼,倒是這位孫嬷嬷先開了口,還試圖給她扣了一頂不孝的帽子。
對待沈硯客氣是一回事,但是對待這位孫嬷嬷她可不會客氣,衛氏既然已經接過了她的茶,就是認了她這個兒媳,憑這孫嬷嬷是誰。
她讓沁雪扶着自己站了起來,這才拿正眼去看孫嬷嬷,然後歪頭狀似天真地對着沈硯問道:“這位是?”
明明知道她是明知故問,但沈硯還是回了她:“她是母親的陪嫁,一直以來都是她老人家在伺候母親。”
“這樣啊。”
宋雲棠點了點頭,她走到孫嬷嬷的跟前,一雙眼睛毫不客氣地上下地打量起了對方:“郎君不說你是母親的陪嫁丫鬟,我還以為是沈家的哪位長輩,我在宋府沒見過哪個下人可以教訓主子的。”
她故意把丫鬟兩個咬得很重,分明是故意的。
自從老爺去世之後,夫人沒有心情再管家中的事情,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孫嬷嬷來管,沈家的下人全部都把她當成了半個主子,沒有一個不尊敬她的。
“瞧少夫人說的,我也不過是替夫人感到不平,少夫人聽着不高興盡管朝着我發火,萬不能因此遷怒夫人和少爺。”
本以為對方說話這樣難聽,夫人和公子會替她出頭,誰想到他們二人一個盯着外面的梨樹看,而另一位則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孫嬷嬷本來是要在今天替夫人給這位新過門的兒媳立規矩,順便旁敲側擊讓她要識大體,在适當的時候給自己的夫君納妾,然後她就可以順理成章把自己十五歲的女兒推薦給宋雲棠,最好是能夠直接擡為姨娘。
哪知道宋雲棠不是個好說話的,她隻不過是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對方就揪着自己不放,她不僅沒有樹立自己的威嚴,還反被将了一軍。
宋雲棠雖然不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可她見了這位孫嬷嬷就不喜,加之她在上一輩子在衛氏死後就趕緊将沈薔嫁了出去,沈家的大部分家産都入了她的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