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遠睜開眼,心想,許願還是挺靈的。
秋末冬初,今晚的風還算舒适,可是卻讓所有人都脊背發涼了起來。
他們緩慢的向着中間聚攏,想要遮擋住身後的人,像是那個人有多麼的不堪。
石文耀仗着年紀小,偷溜到顧辭遠的腿邊,握着他的手腕,小聲小聲再小聲的說了個走。
每個人都分工明确,一看就是提前對好的流程。
顧辭遠一時間很想笑,他看着還沒吃,蠟燭都沒吹的蛋糕,覺得好浪費。
顧辭遠帶着生日帽,依舊是吹蠟燭的姿勢。
隻是臉上劃過一抹惡作劇的微笑,不顧推開衆人越走越近的人,把兩根蠟燭吹滅,心裡對自己說:顧辭遠,生日快樂。
石蕊似有所覺,猛的推開面前站着的王石淮,忘記了這是她含在嘴裡都怕化了的兒子。
王石淮一隻腿帶着假肢,平衡力會差點,被她不留餘力的推開,倒在草地上。
石玥和石成和忙扶起他。
一時間也有些驚吓住,姑姑的反應比想象中大很多。
四周的空氣凝固着,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是誰。”終于,石蕊來到了顧辭遠的身後,聲音如同惡魔低語,充滿了敵意。
顧辭遠慢條斯理的切了塊蛋糕,不顧王懷稷警告的眼神,轉身遞給穿着精美旗袍的溫婉女人,僞裝乖巧道:“媽媽,謝謝您生下我,第一塊蛋糕應該給您吃。”
似是一簇火苗落入滿是煤氣的房間,石蕊頃刻間瘋狂了起來,她張牙舞爪的再不見一絲溫柔。
暴躁的把巧克力蛋糕砸到顧辭遠頭上,掀翻撐在草地上的桌子,面目猙獰的怒吼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怪你,是你的錯,不是我......”
除了上一輩的長輩,石文耀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石蕊,吓的不敢言語,小臉蒼白。
王懷稷忙上前抱住她:“蕊兒蕊兒,沒事,沒事,都是他的錯,我這就把他趕出去。”
他回頭沖滿身狼藉的顧辭遠喊:“你還不趕緊走,快走。”
王家和石家的四個老人也推着顧辭遠:“你先走,你先走,你媽不能看見你。”
顧辭遠被推着後退了一步,抹了下臉上的巧克力奶油,随後把指尖塞到嘴裡吃了一口。
像是對面是疼愛他的父母,天真的笑道:“媽,我爸準備的蛋糕真不錯,你不要嘗嘗嗎?”
衆人猛然看到他眼裡的叛逆,皆是震驚的看着他。
王懷稷一個巴掌扇在顧辭遠臉上,顧辭遠踉跄了兩步,随之而來的,是惱怒的拐杖砸到背上。
“你走啊!你這個讨債的,她是你媽,你這麼逼她。”
直到此刻,顧辭遠才知道,他是有怨的,有恨的,一直都有,隻是一直被積壓了下來。
死過一回的他,不想再退了,如果是緻命的膿包,早點解決早點結束,是死是活他都認了。
被推,被打,被罵,剛才慈愛的看着他的長輩親人,現在恨不得顧辭遠從來不曾存在過。
很疼,疼的顧辭遠笑出了聲。
石蕊瘋了一樣的抓着王懷稷喊:“不是我的錯,都是他的錯,你為什麼要帶他回來,你要他不要我。”
“他差點害死我,差點害死淮兒,他是壞人,他是壞小孩,他是讨債的。”
王懷稷臉上被她的指甲抓出血條,彷佛感受不到疼一樣的哄着:“不是他,不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已經給别人了,不是他。”
石蕊似是聽進去了兩句,瘋魔的狀态緩解了一點,卻也隻是一點。
她緊緊攥着王懷稷的胳膊:“是的,是的,你說過的,他是你資助的一個學生,老公,不要資助他了,我不喜歡他,我不想看到他,不要再給他錢了,他跟我們沒關系。”
她像個無助的孩子,祈求得到認同,兩個人青梅竹馬,王懷稷寵了她半輩子,想也不想的給她答案:“好,他跟我們沒關系,以後不資助他了。”
王懷稷扇顧辭遠的那一巴掌,用盡了全力,顧辭遠臉上火辣辣的疼,喉嚨口都有了腥甜。
顧辭遠看向王懷稷,腦子似被悶雷砸了下,是,如果去除血脈關系,他對他,确實是資助。
可是憑什麼,他生了他,無論是情意還是法律,他都要對他進行撫養義務,要供他上學,養他長大。
石蕊猶如受驚的兔子,雙眼是驚魂未定的後怕,嘴裡不斷的呢喃着,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那是誰的錯?”
這句話是顧辭遠問出來的,他忍不了了,說是委屈也好,說是怒火也好,他這一瞬想燒了整個宇宙。
那是誰的錯?這句話顧辭遠是很平靜的問出來的,以一種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平靜語氣。
總結原因,顧辭遠覺得應該是心裡的失望攢夠了,不再期待,隻想把事情做個了解。
在石蕊縮到王懷稷懷裡的時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氣,但是這口氣沒松到底,就因顧辭遠的話又提了上去。
提到胸口,變成了怒火,這孩子不懂事,想要他媽的命啊!
顧辭遠輕飄飄的一句話,在石蕊那裡成了千軍萬馬,她瘋魔一般的掙脫王懷稷的懷抱,準确無誤的脫掉腳下八厘米的高跟鞋,劈頭蓋臉的往顧辭遠頭上砸。
“啊啊啊啊啊,你怎麼不去死,我為什麼要生你,懷稷哥哥你怎麼不掐死他......”
真的,很難想象,她那嬌弱的身軀會有這樣的爆發力。
顧辭遠一米九,她不過一米六二,彈跳力驚人的把鞋跟砸到了顧辭遠頭上。
眉毛上方不到一寸的位置。
隻差一點,這個尖細的鞋跟就會像個釘子一樣鑲入顧辭遠的好看的右眼裡。
鮮血順着濃眉滾下,頃刻間吞沒了他清晰的視線。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刺目的紅,溫熱的血融化臉上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