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黎到的時間接近七點,實則已經有些晚了,但好在幾位閑聊一些話題,也并不介意。
阿姨已經做好了飯菜,過來邀他們可以上桌。
餐桌是個方桌,也不在意主位不主位了。
池晚黎坐在季庚禮的右手位。陳年與王叔坐在對面。
六菜兩湯,對于人數來說雖則豐盛,但對于季庚禮在這,還是顯得簡陋了些,不像是待客。
——倒更像是家宴。
“庚禮這次常駐北城嗎?”問話的是陳年,正一邊拿碗盛湯。
季庚禮微微起身,接過陳年遞過來的湯碗,“多謝教授,您還記得我的習慣。”
将碗放在自己面前,又答話:“最近這一兩年我都會在這,穩定下來之後會再做考慮。”
“那得空多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
“一定,怕是教授要嫌我叨擾。”
池晚黎沒做聲。
她發現季庚禮和教授之間,有種無形的熟稔在,而季庚禮在陳年面前,說話做事都少了距離感 。
飯吃的差不多,陳年把話題引到了池晚黎身上。
“這次啊,還得謝謝你願意給我老太婆這個面子。”
說的是讓池晚黎負責專訪的事情。
季庚禮視線落在池晚黎身上一秒,轉頭回答:“教授言重,主要在于池小姐優秀,否則集團那邊也不會通過。”
這話不假,公關部那邊會對人選進行多方審核篩選,他往往隻需要已經評估好的結果上說可以與否,甚至他到專訪時才第一次見到人。
池晚黎從談話間捕捉到關鍵信息。
原來自己的這次機會是陳教授争取來的,也難怪這麼寶貴的機會,會繞開了報社内部另外幾位資曆更深的記者。
池晚黎回神,面上帶着笑意:“季董謬贊,這以後也是我簡曆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陳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說起來,晚黎也曾在港大交流。”
季庚禮表現出興趣,“哦?那可真是緣分。池小姐在港大也進修新聞學嗎?”
池晚黎眼尾微顫,咀嚼的動作慢下來,一直等到口中食物咽下去,她才擡起頭,眼神直直看向季庚禮,“我學經濟。”
看來是真的,對她一點記憶也不曾有。
說不出來心裡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像悶熱的盛夏卻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讓人郁悶又壓抑,心髒有種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
池晚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慣常是個清醒的人,隻因着季庚禮于她而言太過于美好,所以後來一見到他,内心還是有了波動。
五年前,她把季庚禮當做救贖。
這五年,她一步一步成為更好的自己,但卻在面對季庚禮時,還是會仰望,會觊觎。
她能感覺到,她一直以來隻有事業的生活,又因此有了微微的失控感,這種感覺很不好。
季庚禮挑眉,“港大的經濟學也很有實力。”
池晚黎點頭,“我是本科的時候過去交流,在那裡我學到很多。”
又笑着說:“逸夫樓的天台,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逸夫樓的天台?
季庚禮在腦海中搜尋着關于其的記憶。
印象裡那天台上除了空間大些,沒有别的特别之處。對于他而言,記憶最深刻的反倒是,他曾在那勸導一位想要自盡的少女。
思緒飄遠,也不知道那位女生,如今是否還好好存活于世。
但很快回過神來,人生各有各的活法,他已在當時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後續人家再如何也與他無關了。
面上并不顯露半點,他說:“我倒是很少去那邊。”
池晚黎對視上他的眼神,那眼裡平靜如廣袤的湖面,或許有些别的意味,但她很快垂下了眸,無人能深探其中。
她說:“也是,那裡沒有什麼特别的,隻不過夠寬闊,再多的事情在那吼一嗓子,也全都會過去了。”
言語間沒有任何不妥,但季庚禮在商場修煉多年,識人的本事早已修煉的爐火純青,她的臉色淡淡,恐怕早沒有交談下去的欲望。
寥寥幾面,倒叫季庚禮發現了池晚黎身上的矛盾之處。
比如采訪時她極有技巧,客氣話說的漂亮,臉上永遠是真誠傾聽的微笑狀态。
但私下裡,有上次談話時的雀躍,也有這次如此直白的冷淡,不加掩飾自己。
他的世界裡多的是城府,是喜怒不形于色,倒少有真實在其間。
他饒有興趣的打量她一眼,沒再接話。
端起手邊的水杯,抿一口水,黑色襯衣上的瑞鶴袖扣為他平添幾分靜奢。
池晚黎覺得,簡單的動作,由着他做起來,都有了不可言說的貴氣感。
陳年在一旁聽着,斷定了他們在港大時不認識。實則她也隻記得季庚禮曾在港大任教,具體時間卻還是有些記不清楚。
場子是必然不會冷下來的,“晚黎啊,是除了你兄長以外,我最為欣賞的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