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眨了眨眼,不明白摔地上會有什麼後果。
陳炬繼續說道:“摔地上,您會受傷。您是皇上最疼愛的小皇孫,無比尊貴。受傷了,皇上會心疼。”
“哼~”小家夥叉腰,嘟嘴,“你們都不心疼我。”
“诶嘿,”馮保輕捏他的小臉,“你關注的重點怎麼和别人不同?”
陳炬又道:“小主子要時刻謹記,您的安危,比奴婢們的性命還重要,萬不可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朱翊鈞咬了咬下唇,他聽不懂陳炬話裡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到,陳炬很嚴肅的在和他說話。
朱翊鈞靠在馮保肩頭,雙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過一會兒又騰出一隻小手,去拽陳炬的衣擺,乖巧的說道,“我知道了。”
馮保看他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心疼壞了。于是推了陳炬一把:“你别吓唬他。”
他又抱着朱翊鈞站起來,柔聲道:“别怕,我會一直保護你。”
“回去罷,小主子該用膳了。”
馮保抱着朱翊鈞吧走在後面,他指了指陳炬的背影:“他也會保護你。”
“小主子别生他的氣,他雖然看起來很兇,但他是個好人。”
陳炬不需要他發好人卡,催促道:“快走罷。”
幾人穿過禦花園往寝宮走去,迎面卻碰上了王安。
“咦?”朱翊鈞瞧見他,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小臉上分明寫着:他難道沒有跟我們一起嗎?
王安笑道:“一上午沒見,小主子有沒有想奴婢?”
朱翊鈞問他:“你去哪兒了?”
王安晃了晃手中課本:“奴婢今日上内書堂讀書去了。”
“内書堂?”
王安笑道:“就是讓奴婢們讀書的地方。”
“讀書好玩嗎?”
王安搖頭:“不好玩。”
馮保說道:“讀書不是為了玩。”
陳炬問王安:“今日學的什麼?”
“《論語》。”
“背來聽聽。”
“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
過了幾日,午休之後閑來無事,幾人又陪着朱翊鈞到花園玩耍。
馮保拿了一片肉脯問朱翊鈞:“吃這個嗎?”
朱翊鈞咽了咽口水:“要吃!”
馮保把手裡的喂給他,又取了一片,放進一個盒子裡,蓋上盒蓋,遞到朱翊鈞手裡。
那是個簡易的機關盒,大人都不一定能打開,何況是個不滿一歲半的孩子。
小家夥低頭專心研究。旁邊陳炬在敦促王安溫習功課:“把前些日子學的那篇《論語》再背一遍。”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授之以政……”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王安沒背出來,旁邊卻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朱翊鈞雖然年紀小,吐詞不清,卻一字不漏的背了下來。
馮保和陳炬對望一眼,問道:“你教的?”
“沒有。”
兩人又看向王安,後者搖搖頭:“我也沒有。”
于是,三個人又齊齊望向朱翊鈞。
這麼說來,他隻是那天聽王安背了一遍,就記住了,并且過了好幾天,他還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
“我的天哪!”馮保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以前看古代名人傳記。帝王将相出生之時,天降異象。幼年更是聰穎非凡,總覺得有神話的成分。
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道,這世間真有聞則能誦的神童。
他問朱翊鈞:“小主子,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小家夥仍舊低着頭,在研究那個機關盒:“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嗎?”
“不想。”
“……”
馮保心想:神童該不會是個厭學兒童吧。
神童正在為了美食而努力,現在沒空。
他抱着盒子翻來覆去的看,這裡摸摸,那裡敲敲,忽然聽到“咔哒”一聲,盒蓋應聲打開。
“哇!我打開啦!”
小家夥拿出肉脯,丢掉盒子,美美的吃了起來。
王安撿起那盒子裡裡外外的查看,小聲嘀咕:“有這麼容易嗎?”
“……”
天氣漸漸熱起來,今年的雨水比往年更多,隔三差五就是一場暴雨。很快又到了黃梅季,更是陰雨不斷。
這天午後,朱翊鈞用過午膳又嚷着要出去玩,被馮保連哄帶騙抱回寝殿睡了個午覺。
約莫半個時辰,朱翊鈞就醒了,一咕噜爬起來,突然喊道:“我要去找皇爺爺。”
馮保看看外面陰沉的天色:“好像要下雨了。”
小家夥嘟着嘴:“可是我好久沒見過皇爺爺了。”
馮保笑道:“才兩天而已。”
小朋友對時間沒有概念,兩天對他而言,就是很久了。
嘉靖帝平日裡忙得很,修仙是他的第一要務,其次是在玉熙宮的正殿聽内閣大臣吵架。
他能分給朱翊鈞的時間并不多,有時候召小皇孫陪他用膳,有時候一整天見不着,有時候深夜想起來,就去寝殿看看,可那時候朱翊鈞早已經睡了。
朱翊鈞拉着馮保就往正殿去,剛走上玉階,就被門口的太監攔了下來。
殿内吵得正熱鬧,嚴世蕃和次輔徐階争得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