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歎了一口氣說:“我隻是提供一種思路,并不是說這個副本就是要重現《七日災難》。”
沈魚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雪。
《七日災難》的出現似乎就是為了應證這個第五天為龍王祭卻要在待滿七天的副本,而陸笙就像是傳達上帝旨意的大天使米迦勒。
雪花雖然不大,但是已經在窗台上積上了薄薄的一層,窗戶上也結上了不易察覺的窗花,熱氣觸及到冰冷的玻璃面,變成一道道水漬,順着積累的力道流淌下來,濡濕了那些冰晶雪花。
沈魚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陸笙,她雖然不喜歡這種擾亂對副本理解的東西,但是無論是在上一個副本還是這個副本,陸笙對副本的猜測方向總是正确的。
“印迹的話......會是個什麼東西?”
沈魚開口問道,比起印迹這個東西,她更好奇第七日的活死人,這個說法留給人想象的隻有電影裡的僵屍或者怪物一類的東西。
陸笙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從《聖經》中看印迹可能會是獸印之類的東西,現實生活中被稱為芯片,可能是人類體内被注入某種東西而顯現出來的一些特征。”
江宥辰突然想起了“雛菊協議”,他擡頭看了一眼顧念,然後才開口說:“比如神經纖維瘤?”
陸笙倏地擡起了頭,“什麼神經纖維瘤?”
沈魚解釋道:“第一日我和江哥摸到了湘水河畔,在哪裡看到了棺材隊的領頭人在向趙村長讨要一種東西,是一種用礦泉水瓶裝着的液體,領頭人把那些液體塗抹在了身上,他的身上就生長着大片大片的神經纖維瘤,我懷疑那就是所謂的印迹。”
陸笙迅速從背包裡取出了從算命先生那裡買來的礦泉水,隻見那些待在黑暗背包中的礦泉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熒光綠的顔色,而且不再像是水那般的晶瑩透徹以及輕薄,而是有了濃稠的挂壁感。
沈魚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陸笙手中的礦泉水,然後将自己的礦泉水也從背包中拿了出來,也是一樣的變化。
三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沒有了頭緒。
陸笙第一個打破了沉默,“先休息吧,等等雪停了之後,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沈魚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江宥辰,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上。
顧念已經在三人讨論的時候睡着了,她從小就是待在家裡,原本活潑開朗的性格,也因為基因病的出現而變得内斂沉默,體能也跟同齡人相差一大截,所以她經常會在中午的時候加入午休來保證自己下午的精力充沛。
沈魚往上鋪探頭看了一眼,隻見顧念面朝着牆壁睡着,黃白色的長發鋪滿了枕頭。
沈魚收回了視線,卻看到陸笙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沈魚挑了一下眉毛,以眼神詢問陸笙。
陸笙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機給沈魚發了一條私信。
“你需要休息嗎?我幫你看着。”
“師兄,你還是想個辦法告訴江宥辰真相吧,我有些說不出口。”
“需要我直接跟他說嗎?”
“(汗顔)最起碼要避開顧念吧,萬一......萬一......”
“我知道了。”
沈魚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然後打開自己的系統背包開始用窮舉法破解筆記本上的密碼,一萬種組合方法,沈魚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也隻是用了五百種,最終也隻能擡起頭活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頸,準備放棄了。
房間内充斥着非常均勻的呼吸聲,小貓朏朏也窩在沈魚的身邊咕噜咕噜得睡着。
沈魚這才發現房間内的光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了幾度,窗戶外的防盜窗上各自集滿了小小的雪堆,寒風呼嘯着,時不時吹動着玻璃隆隆作響。
沈魚将手機放在一旁,起身抻了個懶腰,然後走到了房門前,她伸手掀開玻璃窗戶上的小拉簾往外看了一眼。
沈魚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震驚地瞪大了雙眼然後迅速将小拉簾放了下來,片刻後她又重現掀起拉簾的一角,再一次往外望去。
接着,沈魚面無表情地笑了一聲。
房門外的院子裡已經布滿了積雪,原本應該是潔白無痕的落雪,但此時卻布滿了雜亂無章的爬痕,雪還在下着但是爬痕卻絲毫沒有被掩蓋的痕迹,壓實的雪堆并沒有覆上一層新的雪絨,證明造成這些爬痕的東西還待在這個院子内。
沈魚突然想起從紅色棺材裡深處來的那些黑色的霧氣,但是她轉念一想如果那些東西不是實體根本不會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沈魚,你醒了啊?”顧念搓了搓自己的雙臂,“好冷啊,外面是下雪了嗎?”
沈魚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被攥了一下,然後一股麻意瞬間爬到了頭皮上,她動作僵硬地轉過身體看着半躺在上鋪的顧念。
顧念散開了發辮,黃白色的長發正從她的肩頭垂落,她睡眼朦胧地看着沈魚,顯得十分的單純又無辜。
沈魚勉強調動起面部的神經和肌肉,她笑了笑說:“是啊,外面很反常得下雪了,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剛剛睡覺有沒有被凍到?”
顧念搖了搖頭,“沒有,我在這裡的體質跟正常人是一緻的,就是外表會有些不同。”
顧念說完便從上鋪慢慢地爬了下來,老舊的上下鋪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直到顧念完全從上面下來,它才停止發出聲響。
顧念穿好了鞋朝着沈魚走了過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覺得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沈魚笑了笑說:“沒什麼,你要出去嗎?”說完,她便将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
顧念搖了搖頭,然後笑着說:“我睡之前聽到你們在談論‘住店須知’的規則,現在想着看一看,萬一誤觸了什麼規則就不好了。”
“原來是這樣啊。”
沈魚快步越過顧念到床上去拿手機,調出備忘錄裡的錄音轉文字,然後遞給了顧念,“就是這些了,十二條新規則。”
顧念卻并沒有伸手去接手機,而是一直看着沈魚微笑。
沈魚被顧念的笑容搞得有些發麻,她極力壓制着自己驚恐的神情,笑着問道:“怎麼了?”
顧念突然張了張嘴,但是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接着她彎下腰嘔吐了起來,一股濃稠至發黑的液體從她的口中噴濺了出來,血腥味頓時在房間内炸了開來,那些猩紅色的嘔吐物裡夾雜着一些碎肉和内髒碎片,血液瞬間染紅了鋪在地上用來掩蓋鏡子的床單。
沈魚一個激靈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此時房門打開着,呼嘯的寒風正從外面吹了進來,房間内除了她和小貓朏朏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
沈魚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先是掃視了一眼四周,随後才将熟睡的小貓朏朏抱了起來。
“再來幾次真的就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了,看來我應該找個參照物。”
小貓朏朏被吵醒,在沈魚的懷裡抻了個懶腰。
沈魚自言自語地說,而且她現下急需要一個東西來幫她證明是現實還是虛幻,她突然想起顧念最後說的那幾個字,緩慢地将它重複了出來。
“望中遠蝶春?”
沈魚回憶着顧念的口型,然後讀出了聲,感覺這句話像是一句詩詞,但是從她的記憶中卻沒有想到這句詩詞究竟是屬于哪首詩。
沈魚穿上鞋子站了起來,她抱着小貓朏朏走到了門口的位置。
此時的雪花還在往下落着,天地之間一片蒼白,廚房的位置正在往外冒着熱氣,豆角的香味正源源不斷地溢了出來。
沈魚擡腳踩到了院子裡,鞋底直接壓實淺薄的積雪踩到了鏡片上,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響。
阿川從廚房内走出來準備到水井旁打水,她見沈魚站在門口的位置,便開口問道:“你在看什麼?”
沈魚回過神,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了那口水井,“我在看那口水井,那口水井有多深,萬一人掉下去該怎麼辦?”
阿川看了一眼那口水井,随後又看了一眼沈魚,“水井很窄的,人根本掉不下去的。雖然身體矮小的人會掉進去,但是往往都被沖到了村子外面的河水裡,因為湘水村家家戶戶的地下都有管道相連,直接通向村子外面的河水裡。”
沈魚點頭應了一聲,随後便看到江宥辰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的臉頰泛着劇烈運動過後的薄紅,身上的沖鋒衣變得皺皺巴巴的,甚至有一些已經幹了的泥巴沾在上面。
江宥辰看着沈魚說:“出事了。”
沈魚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死了幾個人,模樣都十分的怪異。”江宥辰說,“我不放心你和顧念在旅社,所以回來看看。”
沈魚蹙眉,“你們剛剛出去為什麼不叫着我?”
“事出緊急,隻有我跟何神兩個人,所以沒有通知你們。”江宥辰一邊說着一邊往房間内走去,“顧念呢?還沒有起來嗎?”
沈魚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鉛灰色的天空阻擋了太陽的光芒,現在的天光像是冬日下午五點左右的模樣,但是手機上卻顯示現在不到兩點鐘。
“不用找了,顧念不在。”
江宥辰走進房間後往顧念的床鋪上看了一眼,随即一臉疑惑地看向沈魚,“顧念呢?她去哪裡了?我們出去的時候,她還在床上休息,這才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沈魚面色凝重,她咬了咬嘴唇說:“很難說,我隻能跟你說她有可能違反了規則。”
江宥辰面上的焦急逐漸褪了下去,最後變得有些空白,“這樣嗎?是什麼時候?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隻是猜測,顧念她應該是第一天晚上出的事情。”沈魚擡頭看着江宥辰,“我不知道你第一天晚上有沒有聽到聲響,總之我聽到了,是顧念從床上下來的聲音,她出門之後便沒有再回來。算命的說我們之間多了一個人,我想應該就是人在這個副本死亡之後,後背上多的那個東西。”
沈魚故意隐瞞了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她想看看江宥辰是什麼反應。
江宥辰失笑一聲,神情有些慌張地說:“我以為......我以為他說的是......算了吧。”
沈魚側身讓江宥辰去看身後的水井,“你還記得算命的說顧念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