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起了個大早,她簡易地梳順了頭發,挑了一身寬松的長褲短袖套在身上,将下午出行用的東西裝進了雙肩包内,然後便坐地鐵回了父母家。
沈魚刷卡進站,周一的上午過了早高峰之後地鐵上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隻有幾個結伴出遊的老年人,她就近挑了個位置坐下,開始思考起這次回家如果父母問起沈飛,她應該撒個什麼謊。
“沈飛,還沒有消息嗎?”
“他的手機一直沒有開機,所以儀器根本沒有辦法捕捉到他的信号。”
“有人告訴我,他曾經在滬南市出現過。”
“不可能吧,上次還是在西北呢,不可能這麼快出現在滬南的。”
沈魚看着聊天框内的消息,長舒了一口氣之後将手機鎖屏,随後便戴着耳機聽音樂走神。
“喂?李律師,怎麼了?”
沈魚迷迷糊糊地被手機來電鈴聲吵醒,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随後接通的電話。
“你今天好點了嗎?我聽秦姐說你請假了,是不是應該晚點出院?”
沈魚沉默着回憶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在進入雙體副本之前事情,因為在湘水鬼村這個副本中過量的使用湮滅的力量而出了一場車禍,正巧被在外陪女兒逛街的李祁發現,随後便牽扯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還好了,我想趁機多休息幾天,然後出去散散心,周三就回去上班了。”
李祁用肩膀夾着手機,雙手操作着咖啡機,“你好好休息,就不要亂跑了,多休幾天也事。”
沈魚随意地應付了幾聲,“等我回來給你帶特産啊。”
李祁輕笑了一聲,“還給我帶特産呢,你準備去哪啊?”
沈魚說:“就近逛逛吧,趁着不是旅遊旺季下江南啊,而且就兩天的假期,去别的地方也來不及啊。”
“好好玩,玩得開心一點。”
兩人又随意地說了幾句,直到地鐵廣播響起了到站提醒,沈魚才挂斷通話,背起雙肩包走出地鐵,拿着鑰匙往父母家走去。
“媽媽,大早上的做什麼呢?好香啊。”
沈魚打開門将雙肩包随手放在了門口的櫥櫃上,趿拉着拖鞋往廚房走去,然後撲在了孫楚棠的後背上,貪戀地蹭了蹭,疲憊和委屈在一瞬間齊齊地湧了上來。
“多大的人了,都比媽媽要高出一大些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一樣?”
孫楚棠攪了攪湯鍋内的腌笃鮮,然後将火關小,反手拍了拍沈魚的手臂。
沈魚抱着孫楚棠的腰不松手,“就是想媽媽了嘛,我想永遠當個爸爸疼媽媽愛的小孩。”
“工作上受委屈了?”
沈魚搖了搖頭。
“工作太累了?”
沈魚繼續搖頭。
“交男朋友了?”
沈魚笑了一聲,她松開手直起了腰,“都說了就是想你了嘛,你怎麼越猜越離譜了?早飯有剩嗎?我還沒吃呢,我爸又去醫院了?”
沈魚一邊說着,一邊在廚房裡四下亂翻着。
孫楚棠拍了一下沈魚想掀湯鍋蓋的手,“當心燙,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給你做。”
沈魚思索了片刻,随後才說:“其實我也沒有很餓了,沒什麼想吃的,吃也行不吃也行。”
“你是不是又沒有好好吃飯?真讓人不省心,都多大的孩子了。”孫楚棠一邊指責着,一邊從湯鍋裡盛了一碗腌笃鮮,“小心燙,放溫了再喝。”
沈魚嘟了嘟嘴,嬌聲道:“媽媽最好了,還給我做腌笃鮮喝。”
“你慢慢喝,鍋裡還有很多。”孫楚棠取過一旁洗刷好的保溫桶,将大半的腌笃鮮倒了進去,“你先喝着,中午想吃什麼菜?我帶回來。”
沈魚疑惑地看着孫楚棠拎着保溫桶準備出門,“媽媽,去哪啊?”
孫楚棠先是看了一眼時間,随後絮叨着來不及了,她換鞋的間隙瞄了一眼沈魚放在櫥櫃上的雙肩包,“你要出差?還是來家裡小住?”
沈魚回道:“出去玩,後天就上班了。”
“去哪啊?”孫楚棠将保溫桶放到了櫥櫃上,她站在門廳看着沈魚,“最近不安全,你自己一個人嗎?昨天還有新聞說一個神經病持刀當街殺了八個人呢。”
沈魚看着孫楚棠抿了抿嘴唇,随即笑着說:“去臨安那邊,有朋友在那,我不是一個人,你就放心吧。”
“行,中午在家吃飯吧?”
孫楚棠拿起遮陽帽戴好,在得到沈魚肯定的回答後,拎着保溫桶出了門。
沈魚坐在餐桌前看着孫楚棠離開,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她拿勺子輕輕地磕了幾下碗沿,端起碗喝了一口奶白色的湯汁,用勺子盛了一塊竹筍細細地嚼着。
手機發出一陣信息提示音,短暫地驅散了沈魚心中的失落,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行程?”
“我大概四點到臨安東站。”
“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好的,謝謝師兄。”
沈魚失落的心情頓時明媚了起來,她迅速喝完碗中的腌笃鮮,然後将碗筷刷了出來,趁着家裡沒人摸去了父母的書房。
沈魚的父親是一名外科醫生,母親在退休之前是一名生物研究員,兩個人的書房内幾乎堆滿了大量的各種各類的參考書籍,以及兩個人的出版書籍,但是她和她的哥哥并沒有一個人去跟随父母的腳步。
沈魚徑直掠過那些種類繁多的書櫃,到書桌旁的櫃子裡翻出了幾本日記本。
孫楚棠确實有寫日記的習慣,從她少女時期,一直到現在。
沈魚通過日記本扉頁上的日期,找到了她出生前一年的日記本,她将日記本合在手中心,心中默默地祈禱了一番。
祈禱着現在是現實世界,祈禱這本日記本不會因為她的意願而改變内容,祈禱着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着,祈禱着那些東西從來沒有影響過她的父母,從來沒有影響過她的家庭。
但是,無論如何,沈魚都覺得很慶幸生活在這個家裡,有開明的父母和優秀的哥哥,她覺得很幸福。
沈魚覺得自己的喉嚨哽了一下,随後她睜開雙眼翻開了母親的日記本,她想要的、想确認的不過是回到正軌。
“5月13日,我懷孕了,躍輝很高興,但是我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小飛已經十歲了,但是我陪他的時間卻寥寥無幾,我怕這個也會重現小飛的童年。”
“我覺得我是一個非常自負的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兼顧事業和家庭,但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我愛我的孩子,我愛我的先生,我也愛我的事業。”
“5月25日,小飛知道了他将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高興和開心的心情,其實我更希望他跟我大吵一架,說我是不負責任的母親,連他都照顧不好,怎麼可能再照顧好另外一個。但是小飛表現的很平常,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6月15日,我特意請了幾天的假期,陪小飛去了他一直想去的遊樂園和動物園,小飛看起來很高興。”
“7月2日,因為那幾天的假期,我幾乎在研究所待了整整一個星期,聽到項目取得了初步進展之後,我很開心,希望這個藥品問世之後,所有的孩子都能夠茁壯成長,不再受這個疾病的折磨。”
“7月5日,醫生說我太過于勞累,不注重身體,導緻有些滑胎的迹象,我隻能暫時地将工作搬到了家裡,正好也是小飛放暑假的時候,這樣可以在家裡多陪着他。”
“7月30日,小飛主動提出陪我去醫院,他像個小大人一樣主動幫我接過挎包和各種檢查單子,醫生見了都忍不住打趣他,問他希望是個弟弟還是妹妹。”
“小飛沒有回答。”
“回家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我幫小飛吹完頭發之後便去休息了。醒來的時候,小飛正在撫摸我的腹部,見我睜眼,迅速縮回了手,他跟我道歉,說不是有意吵醒我的。”
“我将他抱到床上,輕輕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
“小飛跟我說弟弟妹妹都好,他現在完全有能力照顧他,還會給他做飯,如果是妹妹,他就給妹妹紮頭發,如果是弟弟,他就帶着弟弟出去玩,這樣我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喜歡的工作。”
“我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着小飛。”
“10月15号,我看着檢查單子,幸福油然而生,它長得很小,像一條小小的魚兒一樣,希望它以後能夠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
“......”
“3月9号,晚了将近半個月的小魚終于出生了,是個很小很乖巧的女孩,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4月30号,小魚是個很乖的小孩,晚上從來不會夜起。”
“6月15号,小魚很喜歡小飛,每次看到小飛都會朝着他笑。”
“11月20号,小魚會叫人了,經常叫小飛咯咯,小飛曾經跟我抱怨過,他覺得小魚像是在叫一隻母雞。”
“12月1号,小魚能夠站起來了,喜歡扶着電視櫃走路,經常在學步車裡走得很快,跟在小飛身後會摔個人仰馬翻。”
沈魚的目光停留在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看着每篇日記上附帶着的照片和紙片,忍不住破涕而笑。
“楚棠,楚棠?”
沈魚聽到聲音慌忙合上日記本,然後将其放回原位,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從書房内走了出去。
“爸爸?媽媽,她剛剛出去了。”
沈躍輝挂外套的手一頓,他笑着看向沈魚,“寶貝女兒回來了,今天不是周一嗎?怎麼有空過來?”
“最近所裡沒什麼事情,案子也結束了,所以比較的自由,想媽媽做的飯了,來蹭飯。”沈魚看了一眼沈躍輝手上的公文包,“媽媽不是去給你送飯啊?”
沈躍輝神情一愣,随即說:“沒有啊,她去醫院了嗎?”
“她沒說。”
沈魚看着爸爸的神情,覺得二老有事瞞着她,于是便試探地開口問道:“家裡的親戚是有人住院了嗎?”
沈躍輝讪讪地一笑,他神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沒有的事,你别想一些。”
“那是?”沈魚抿了抿唇,試探地問道:“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