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人有沒有植物形态的?
“當然有啦。”陳憐春氣喘籲籲地回答,“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說烏蘇裡的莽林中有一棵巨大的松樹,花了幾百年,長到上千米高,光是胸徑就有幾十米寬,樹冠遮天蔽日,每片葉片上皆生有利齒和口舌,以人類的血肉為食,樹幹邊上是鹿神的故鄉……”
接下來,桑桑在有節奏的敲擊聲裡聽陳憐春講了半個小時的恐怖故事,對廢土上的兒童娛樂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收集到足夠的木柴後,陳憐春和桑桑邊聊天邊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陳憐春突然停下來,背着斧頭和鋸子,捧着剛收集到的樹枝,仿佛站在冰面上的企鵝一般傻乎乎地仰起頭,望着前方林木樹冠之間露出的一小塊天空不動彈了。
桑桑差點以為仙家人的死亡震懾是假的,自家教主又遭了妖魔鬼怪。
她都想站起來用爪子撓陳憐春的腿,或者撲上去撞她一下了!
幾秒鐘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吸引陳憐春注意的僅僅是頭頂的那一小塊蔚藍的天空而已。
——這也是她自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第一次看到藍天。
……
學舌和羊群死亡以後,連拂過林地的風都變得柔和了許多,桑桑背上剛生長出來的細小絨毛經風一吹,如蒲公英般來回搖擺,像是有人在正輕輕拍打着她、哄她進入一場酣夢。
桑桑不由得張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顧形象地撅起屁股伸了個懶腰。
她沒注意到的是,一束明亮的金紅光芒正透過層層疊疊的厚重雲層傾灑下來,把塊狀天幕附近的薄霧染成了豔麗的玫瑰金,仿佛有位神明愛憐垂下的視線,于是光柱的尾端不偏不倚地籠罩在桑桑頭上,給她機敏直立着的耳朵鍍上了一層明亮的光邊,使旁觀者甚至能夠看到她隐藏在皮膚下的細密的血管,感受到從那溫熱的、赤誠的血脈裡湧動着的勃勃生機。
“哎呀,哎呀……”
陳憐春猶如突然失去語言功能般翻來覆去地重複着這兩個語氣詞,也分不清她感慨的究竟是藍天、陽光、亦或是眼前的生命。
“真好呀……”
半晌,陳憐春回過神,重新邁開步伐。
這回她走得比剛才更快,接近于一路小跑,哪怕腳踝上的傷都沒能阻止她一瘸一拐地奔向隊友。
進入了離她們幾步遠的宿營地後,她第一時間喊道:
“快看!陽光!桑桑!”
何萱連忙勸她:“教主慢點跑,我們傷藥有限,最好别浪費在你的腳上。”
到時候仙家人沒把她怎麼樣,走路再摔出個粉碎性骨折,回去後都不好意思寫在報告裡。
陳憐春克制不住自己,單腳又蹦又跳:“陽光!桑桑!”
呂煜從何萱背後探出頭,見遠處的桑桑一臉不明所以,立刻跟着高舉雙手發出歡呼:“辛巴!”
“……”
這隊伍的成分也太複雜了。
蔣六順是個怕狗、喜歡玩兒童墨鏡、隻能奮起五秒鐘的嘴臭男,何萱看上去弱不禁風、實則殘血化身狂戰士,呂煜表面八面玲珑、暗地裡既老二次元又兼兢兢業業的社畜,陳憐春略有家底,随時能動用自己的鈔能力,還一槍一個小朋友。
——哪怕沒有桑桑,這群人身上的槽點一時半會都說不完。
但桑桑半點不介意。
她感覺到人類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她的喜歡,于是即使聽不懂也咧開嘴角模仿他們露出一個笑臉,同時在空起中打出好幾十個“哈哈哈”,把文字泡撐得老大。
“你們很少見到藍天和陽光嗎?”
她跑到考察隊隊員身邊問。
“哎,沒錯。”教主陳憐春積極回答主的疑問,“霧很少散開,雲也是。”
她總算冷靜了一點,放下手裡的木頭,掏出火柴,準備生火。四個人類和桑桑睡覺的草鋪已經鋪好了,何萱把修補窩棚時沒用完的桦樹皮摞放在窩棚的角落,又在樹皮旁邊放了一些急救用品,和能夠存放很久的幹糧。
“說不定可以幫到下一個在野外走投無路的人。”
做完這一切後,她低聲向自動自覺趴到草鋪上的桑桑解釋。
“我們的野外生存培訓課上是這麼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