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也好！”

“大家都好！”

“美好的一天！”

人：“？？？”

何萱在後面追着跑，跑得氣喘籲籲，比騎羊還累：“桑桑！桑桑姐，别忘了正事！”

“沒忘沒忘！”

桑桑又跑了一段路才戀戀不舍地停下腳步，站在空曠的高台上，張開動力臂的五指朝衆人用力揮了揮，

“你們好，我宣布個事，我要找商人賣點東西，你們知道商人在哪嗎？”

“……”

一時間沒有人回答她，離得最近的幾個人終于回過神來，因為從沒親眼見過狗（這隻狗還會說話并且長了手）而吓得連連後退。遠處傳來幾道小孩子的尖叫聲，不過聽着不像是吓的，倒像是出于驚喜。

想要靠近桑桑的未成年全都被他們的家長攔住了，一個老人卻反道而行之，沖到桑桑面前雙手合攏，口中念念有詞：“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上帝耶稣保佑她遠離機械惡鬼的侵擾……”

這一串神名跟報菜名似的。桑桑好奇地伸過頭問道：“你在說什麼？”

老人渾身一哆嗦，拿出一根雞毛撣子指着桑桑喊：“急急如律令！退！”

這人頭發花白，皮膚黝黑，眼角皺紋橫生，看上去得有七八十歲了，佝偻的身體瘦得像一杆拐杖，指甲縫裡全是泥巴，開口說話時渾身都在顫抖，把桑桑吓了一跳。

倒不是擔心自己被雞毛撣子打到，而是怕這老人激動之下有個好歹。

她跳起來往後撤了一兩米遠，何萱及時趕過來擠到她和老人中間，勉強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笑臉，對老人說道：

“崔爺爺，您這是幹完活了？家裡的地也收拾完了？我們還有點事，就先不打擾了。”

說完她拉起桑桑就跑，跑到升降梯附近才松了口氣，小聲對桑桑說：“崔爺爺的兒子死後，他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你不用管他，沒事離他遠一點就行。”

原來如此。

桑桑随口應了一聲，不經意間又回過頭看了眼那位提着雞毛撣子的崔姓老人，等她走遠之後，對方的兩隻手臂就垂了下來，耷拉在身體兩側，仿佛是兩根粗糙的褐色麻繩。他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桑桑的背影，幾秒鐘後忽然轉身，揚起生硬的笑臉，對一個路過的村民說道：

“小城，你總算回來了！快讓爹看看你……跟着商隊出去這麼長時間，沒受什麼傷吧？下次不要再冒險了，大不了爹種地養你……”

被他拉住的村民莫名其妙：“崔叔？這是在幹什麼？我又不是崔城！不是我說，誰把這瘋子放出來擾民的？你們快幫我把他拉回去！”

幾個圍觀群衆走上前，擡胳膊的擡胳膊，擡腿的擡腿，很快就把崔爺爺送回到附近的一間小破屋裡，關上門以後，老人的聲音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棧橋上恢複了寂靜，看熱鬧的人見熱鬧散場，也紛紛散開去做自己的事了。

桑桑跟着幾個人類走上升降梯，何萱對她說小山頂子村的商會在一樓，去那就算找不到負責人，也能打聽到負責人在哪。

升降梯越往下走，上來的人越多。人越多，落在桑桑身上的視線就越密集。

人類們似乎有一種别樣的矜持，盡管心中對桑桑充滿了好奇，卻不好意思問出口，更不敢上來搭話。

升降梯幾乎每層都停，下行的速度特别慢，桑桑漸漸等得不耐煩了，操控着機械臂掏出一沓幹糧，單手掰成小塊扔進嘴裡。

這個動作很有種抛接球般的樂趣，絕大多數閑得無聊的智慧生物都難以拒絕，第一次體會到長手樂趣的桑桑也不能免俗。

她很快就自娛自樂地玩上頭了，隻顧擡頭盯着動力臂抛出的幹糧塊看，離升降梯上的人類群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起初村民試圖躲她，從一堆人分散成好幾堆人，後來見桑桑根本無視他們，一個阿姨終于忍不住問：“你這幹糧有這麼好吃嘛？多少錢，我給我閨女帶回去點。”

桑桑唰地一下擡起頭。

阿姨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就見一行霓虹燈似的文字泡冒了出來：“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錢，你看着給？”

“呃……那五信用點，買一塊行不？我給我家姑娘嘗個鮮。”

她用戒指在桑桑的項鍊上一劃，桑桑收到消息提示，五信用點到賬，于是直接從埋在毛毛裡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塊未拆封的壓縮糧食塞給對方。

人的一生中能有幾次和小狗做交易的機會！

這場交易打開了其他人新世界的大門，幾個大爺大媽熱情地湊上來，一人買了一塊零食，征得桑桑的同意後，又排着隊輪流拍打桑桑的後背，口中發出“哎呀哎呀好閨女”和“噢喲真可愛”的聲音。

直到走出升降梯，這幾個人依然有些不舍，頭一次産生了升降梯的運行時間太短的遺憾。

桑桑則心平氣和地甩了甩毛，視一切變化為理所當然——俗話說（呂煜說）友誼是魔法，魔法又是萬能的，所以她得到人類的喜歡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正當她決定趁魔法生效的機會一鼓作氣找到小山頂子村的商會時，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桑黛柯。”

村長陳落群雙手抱胸，站在一根裝飾柱前，對桑桑說道，“我想要和你談一談，你現在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