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剩下的殘片部分顫抖着逃回杜懷苼的乾坤袋之中。
沒了一法器，杜懷苼又取出一把彎刀。彎刀飛手而出，擦過蘭珂的臉頰劃出一道血淋淋的疤痕又飛回杜懷苼的手中。
蘭珂聚集起第二波強大的魔氣向杜懷苼飛撲而去。
杜懷苼擡起彎刀阻擋，蘭珂的手掌狠狠砸在彎刀上，利刃穿掌而過，頓時鮮血噴湧而出。但她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魔氣一波一波襲來，眼看就要将杜懷苼的第二把法器震碎。
突然，蘭珂卻像是脫力了一般，身上所有魔氣瞬間消失。杜懷苼卻來不及收回靈力，彎刀脫手而出，刀光閃過，直接斬斷了蘭珂的脖子。
一顆圓滾滾的頭顱滾落數遠，身子僵在原地倒在地上。
“啊——無妄長老殺人了。”有人驚恐地大喊。
彎刀飛回手中，刀刃上還帶着新鮮血液，成了杜懷苼殺人的最好證明。
杜懷苼臉色難看，心裡一陣不安，強烈的道德感險些擊潰他的神經，他渾身是血，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這是他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殺人。
以前他在山裡的時候經常殺雞殺鴨，所以對于斬殺妖獸這些事情毫無感覺。
但現在，他殺的是人。
那顆人頭落地的時候，臉上還帶着蘭珂痛苦又迷茫的神情。
“啊——”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清玉宗的外門弟子，也有一些聽到動靜過來查看的村民。
他們見到這血腥的場面，一個個面露驚恐，但無人敢靠近。
沈淨遠很快也趕了過來，被擠在人群之中，他仰頭喊了一聲：“師尊！”
杜懷苼這才從巨大的恐懼與不安之中回過神來，他看了看血淋淋的彎刀，面無表情地将它收起，擡手撤掉了結界。
衆人無人敢靠近。他所過之處都被讓開了一條道路。
“師尊。”沈淨遠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自家師尊，聲音很是急切：“師尊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回去洗完澡再說吧。”杜懷苼深吸一口氣，仔細觀察了一下沈淨遠的表情，問：“我殺了蘭珂，你不怪我？”
造化弄人啊，最後蘭珂還是死在了杜懷苼的手裡，雖然原因和原著裡寫的完全不一樣，但還是釀成了這樣糟糕的結局。
沈淨遠攙扶着他，聽到這話側頭問：“師尊這是何意？弟子有什麼資格責怪自己的師尊？”
沈淨遠扶着杜懷苼走後，才有弟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查看屍體。
張道正是人群之首，他低頭看了看，向其他弟子吩咐道：“找個地方埋了吧。”
幾個弟子立刻行動，将蘭珂的屍體和頭部放在一起，擡着去荒郊野嶺的後山埋了起來。
張道正走了幾步，忽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麼硬物。
他蹲下身子借着月光仔細查看，發現是一塊方形黑色玉石，不過半個巴掌大小，半個石頭被埋在泥土裡。
鬼使神差地，他撿起了這塊算不上名諱的玉石，用懷裡的帕子擦了擦，猶豫片刻，揣進了自己懷裡。
“等回宗門再張貼告示，看看是哪個弟子掉落的，到時歸還便是。”張道正如是想着。
杜懷苼在河邊找了處無人的角落，隻脫了外袍，穿着裡衣便跳進了河水中。
水帶着些許涼意，但卻可以接受。
冷白的月光灑在水面上，随着水面的波動泛起粼粼水光。
杜懷苼用沈淨遠給的浴巾，嫌惡地擦着身上每一寸肌膚。血迹在河水中散開，有蘭珂的也有他自己的，又很快被河水稀釋不見。
沈淨遠看出自家師尊心情很糟糕，便也不多打擾，隻在一旁靜靜站着。
杜懷苼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一遍又一遍搓着，原本愈合的傷疤再次被撕裂開來。
沈淨遠微微皺了皺眉，想要開口勸說，卻見杜懷苼忽然頭向下一沉，整個人都沉入了河底！
“師尊！”沈淨遠迅速走上前，卻見水面下一片沉寂，沒有任何回應。
師尊要自盡？
他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動了，撲通一聲跳下河中。
幾分鐘後，杜懷苼把嗆了好幾口水險些暈厥的沈淨遠撈了出來。
“咳咳咳……”沈淨遠大口咳着，吐了好幾口水出來。
“你做什麼，不想活了？”杜懷苼皺眉沒好氣地說。
沈淨遠順過氣來，尴尬地笑了笑：“我以為師尊想不開。”
他濕漉漉的發絲垂在耳邊，鳳眼眯着，臉上帶着水珠，更顯出幾分妖媚之色。
杜懷苼怒道：“誰跟你說我要找死了？再說了，我說過多少次，想要英雄救美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沈淨遠默不作聲，看着渾身同樣濕漉漉的杜懷苼在那裡破口大罵，腦子裡隻捕捉到一個字：英雄救美，美，美，美。
師尊真美。
杜懷苼一甩袖，完全不顧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披上外袍：“回去，有事情同你說。”
沈淨遠快步跟上。
回到村子裡，許多村民都有些害怕，見到他都繞着走。
好在老村長見多識廣，知道這其中必有隐情，安撫了村民幾句，上前對杜懷苼拱了拱手道：“仙人長老，我們臨時搭建的休息房屋倒了幾間，現在也來不及臨時搭建了，長老如何打算？”
杜懷苼道：“費用會賠給你們，這件事是我清玉宗處理不當。既然如此，我們便即刻啟程回到清玉宗。”
老村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是賠錢的問題，就是不好同父老鄉親們交代。”
沈淨遠從自己袋中拿出幾塊金子，遞給老村長問：“村長，這些可夠？”
老村長難以置信地瞪着那些金燦燦的黃金，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塊，放在嘴裡咬了咬，軟的，貨真價實的黃金。
他誠惶誠恐道：“這些太多了，即使是一塊也多了，我等找不開零錢啊。”
沈淨遠将金塊盡數塞到老村長手裡，淺笑道：“不用找了，這些都賠給您，就當好好寬慰一下父老鄉親們。”
老村長頓時熱淚盈眶，請人幫忙，不僅不用付錢還拿了一堆錢，立刻感動地道：“仙人長老和這位小兄弟，以後有什麼需要盡管找我，我樂安村定會竭盡所能幫忙。”
數十名清玉宗弟子準備就緒，紛紛啟程飛回清玉宗。正如同來時一樣，回去時也整齊迅速。
他們終于在天亮之時到達了清玉宗主峰。
主峰兩位掌權長老卻面容嚴肅地站在主峰入口，将杜懷苼攔了下來。
“有弟子提前回來上報，無妄長老無緣無故殺了一名叫蘭珂的外門弟子。”左使長老沉聲質問，“确有其事？”
在回去的路上時杜懷苼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了沈淨遠，然而其他人卻都不知情。因此當左使長老威嚴的目光掃過他們表示詢問時，除了無妄峰的弟子，其他弟子均是點頭。
“無妄長老，當真如此？”右使長老歎了口氣，“先帶回清玉宗大殿審問，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兩個長老一左一右走在杜懷苼身邊，半脅迫地将人帶進主峰大殿。
沈淨遠被攔在大殿之外，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
左使長老将一本厚厚的清玉宗戒律冊丢到地上，氣道：“清玉宗戒律第一條就規定，禁同門相殘。戒律第二條，弟子犯錯應交由戒律堂公正處置，非必要情況不無權斬殺。你是元嬰的長老，蘭珂不過一個小小築基期外門弟子，有什麼情況能逼得你下殺手？”
杜懷苼道：“她與魔族勾結，試圖置我于死地。”
左使長老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若我是魔族，我會找一個沒用的外門弟子來利用？”
右使長老也皺了皺眉，臉上慈祥的表情不再：“無妄長老，莫要胡言亂語，你既然說蘭珂與魔族有勾結，那可有什麼證據？”
杜懷苼仔細想了想：“沒有。”
左使長老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你是認罪了？”
“但如果左使長老肯派人去找一找，找到一塊半掌大的黑色玉石，那邊是證據。”杜懷苼想起那塊黑色玉石，他記得那塊黑色玉石曾爆發出黑色的魔氣。
“既然如此，那便派弟子去找。”左使長老肅聲道，“若找不到，你便交由戒律堂處置。在此之前——”他沒有說下去，忽然左手一擡，大殿内空間異動，閃現出無數金色利光，化成有形的大網，将杜懷苼整個捆住，并開始不斷收緊。
這是虛華真人給清玉宗設下的禁制。
虛華真人創立宗門時，考慮頗多，其中就想到若有修為強者違背了宗規或者心術不正走火入魔，但宗内其他人修為皆在其下無可奈何之時，該如何應對？
這難不倒接近飛升的虛華真人，他以自身盛大的修為設下同樣強大的禁制，禁制的開啟有兩個開關，一個交由清玉宗宗主聶孤雁，一個交由其他宗主信任得過的長老之手。
但為了防止掌權者濫用禁制打壓強者，虛華真人又特意設下了一些限制，例如當被審問者自己親口承認無法辯駁或者認罪不從時，禁制就能夠更強地啟動，否則隻能用到其中的部分力量。
而剛剛，杜懷苼親口承認了沒有證據證明蘭珂與魔族有勾結，又在被問出是否認罪時沉默不語，于是禁制啟動，用的是完全的功力。
金色網線束縛在身上，會立刻限制住被捆之人的所有修為。
網繩勒在身上發疼，但卻沒有限制杜懷苼的行動，金色繩線會随着他的動作自由拉伸，隻不過一旦凍了想要将它扯下的念頭，就會立刻收緊，以□□的疼痛來警示犯錯者。
右使長老搖了搖頭歎道：“先去找玉石，無妄長老先安置在軟牢之中吧。”
有弟子要上前帶路，杜懷苼冷淡道：“不必，我自己會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