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苼來到清玉宗大殿時,大殿裡出了主座上的宗主聶孤雁,還有另外兩個人。
聶孤雁端坐在宗主之位上,面容冰冷如霜,一頭銀色的長發随意披散着,兩隻極其漂亮的眼睛卻是一黑一藍的異色瞳孔,更添了幾分神秘。
他一身雪白絨袍,整個人如同冰雕美人一般,散發着冷淡的氣質。
杜懷苼心裡感歎,虛華真人的三個徒弟個個都是怪胎。小徒弟杜懷苼自私自利一心修煉;二徒弟師雲起習慣邋遢成天隻知道煉藥;大徒弟聶孤雁,模樣真沒得挑,是那種小說影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冰山大美人,美得毫無死角,冷得毫無感情,但是大夏天了還穿着毛絨絨的衣服,也不擔心悟出痱子來。
大殿裡另外兩個人是右使長老右雨停和鬼獄長老鬼晸,卻不見左使長老左風平的身影。
聶孤雁淡淡地瞥了杜懷苼一眼,便收回視線,不做言語。
大殿内氣氛一時僵冷,還是鬼獄長老鬼晸忍不住了,先開口道:“請宗主替我做主,我的小徒兒張道正至今都下落不明,定是無妄峰無妄長老所為。”
杜懷苼一臉疑惑,關我屁事。
鬼晸又道:“自六年前樂安村一去後,我徒兒回來就一蹶不振,甚至大病了一場。我四處尋醫問藥,誰知炳好後卻像變了個人一般,沒過多久就失蹤了。我找遍整個清玉宗都找不到,現在隻有無妄峰還沒有找過了。”
無妄峰峰主不在,鬼晸也不好直接闖進去搜刮,再加上無妄峰還有和魔族勾結的罪名,他更是避而遠之。
杜懷苼覺得好笑,怎麼連鬼獄峰丢個弟子都要往他頭上怪?他嗤笑了一聲:“你自己看不好徒弟,往我身上怪罪做什麼?”
鬼晸有些憤怒道:“我徒兒從秘境試煉裡回來後就在衆弟子面前百般贊賞你,之後樂安村農活他本不必參加卻還是前往了,回來後就……就病了一場,這難道和你沒關系?”
杜懷苼差點笑出聲來,這理由,這原因,牽強得連螞蟻都牽不動。
“總之定與你同魔族勾結一事有關。”鬼晸哼了一聲。
杜懷苼道:“若我沒有與魔族勾結,那又該與誰有關?”
鬼晸别過頭去,捋了捋自己的黑色胡須,不再理會他。
一旁的右雨停一直默不作聲,低着頭模樣恭敬至極。
聶孤雁這時開口道:“右使長老,左風平身亡一事交由你徹查,鬼獄長老所言之事我已知曉,你們都下去吧。”
右雨停上前一步低頭恭敬行禮:“是,宗主。”
宗主發話,兩個長老迅速離開大殿,鬼晸走之前還瞪了杜懷苼一眼。
此刻大殿内隻剩下杜懷苼同聶孤雁兩個人,二人皆是沉默,氣氛冷到極點。
杜懷苼甚至覺得自己也需要再加一件棉衣。
聶孤雁從主座上站起身,慢慢走到杜懷苼身前。
“小師弟。”他嗓音冰冷地開了口。
杜懷苼下意識擡頭看他:“大師兄,怎麼了?”
下一秒,一個極其冰冷的力度扣上了他的脖子。
聶孤雁一隻手掐着他的脖子,雙色眸子冷淡至極,毫無溫度地看着眼前的杜懷苼。
杜懷苼隻覺得那雙異色的瞳孔要将自己生生剝開,像剝洋蔥一般,能夠直直穿透他的靈魂。
腦海裡響起系統劇烈又緊急的警報聲:“緊急通知,檢測到系統的存在要被其他人發現,系統緊急啟動防護措施。”
接着,杜懷苼隻覺得頭暈目眩,渾身像炸了一般,金光乍起,瞬間又消失了。
聶孤雁猛地收回了手,後退數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長指,
杜懷苼也不好受,眼前發黑,過了好久才回過勁來。
聶孤雁已經神色如常,回到主座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你不是我師弟。”他的語調輕描淡寫,用的卻是笃定的語氣。
杜懷苼一愣,反應過來隻覺得背後發毛。
聶孤雁不愧是虛華真人最得力的大弟子,他隻不過剛和杜懷苼見面,就已經看出杜懷苼不是本人。
如果剛剛不是系統強行啟動了保護系統,那他杜懷苼和系統的存在就會被對方看得明明白白。
難道世界上真有能夠窺探天機的人?
杜懷苼隻覺得眼前這人可怕,實在不明白原著裡黑化三人幫是怎麼打敗他的。
聶孤雁繼續道:“我師弟已經死去,你奪舍他,目的何在?”
這個問題杜懷苼也回答不上來,他其實也覺得挺冤,别人死了都是直接投胎輪回了,他死了還得穿過來給狗血小說走劇情。
走不好還得重來,可不就是地獄麼。
“我不管你目的為何,但若是對清玉宗不利——”聶孤雁說着,身上元嬰後期的威壓呈現,杜懷苼被震得眼前發黑吐了一口血出來,好在隻是一瞬間,聶孤雁便收斂了殺意。
“我可以立下血誓,”杜懷苼一手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撐着地面,眩暈感陣陣傳來,“若我過去和未來敢對清玉宗有半分加害的心思,天打雷劈,魂飛魄散!”
聶孤雁冷冷看着他,半晌淡淡點頭。
立了血誓,便有天上神明監督,一旦違背便會降下相應的懲罰。
幾乎沒有人會輕易立下血誓。世事難料,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改變想法。
杜懷苼喘着氣,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畫出符文,又将自己的誓言重複了一遍。
做完這些,他隻覺筋疲力盡,體内的五髒六腑都在絞疼。
地上的血書亮起金光,誓言已成,化成一小束金光,沒入杜懷苼的體内。
“看來魔族之事的确與你無關。”聶孤雁在杜懷苼昏過去前開了口。
如果杜懷苼當真與魔族勾結,那麼這血誓金光沒入他體内的時候就會讓他魂飛魄散。
杜懷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無妄峰無妄居的,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圍着好幾個人,一個個都神情專注地看着他。
杜懷苼剛一睜眼,就有人把準備好的熱水遞給他,有人扶着他坐起身來隔水,有人的聲音裡充滿了關切:“師尊,感覺可好些了?”
杜懷苼喝完水,才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幾人。
段無離單手扶着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模樣和幾年前比并無太多變化,臉上是隐忍的擔憂與關切。
沈淨遠和六年前相比有些變化,如今已經二十五的他,容貌更多了幾分沉穩,身高也有一些增長,正擔憂地看着他。
要說變化最多的,就是小徒弟陸羽書了。六年前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如今卻是成年男子的模樣,身高長高不少,隻不過皮膚依舊白皙,神色依舊溫婉。此刻他雙眼還是紅紅的,顯然哭過。
三個徒弟的修為都有進步。大徒弟突破到金丹中期,二徒弟進步最大已經結丹,小徒弟也剛剛築了基。
四人一世沉默着,有六年沒有見面,再次見面時既激動又不知如何表達。杜懷苼也有些感觸,這三人多少都有些變化,他一時還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相處。
還是陸羽書先哭了出來,撲到杜懷苼的懷裡,性子和幾年前一樣,沒有半點變化。
“師尊,弟子好擔心你,嗚……”
杜懷苼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和從前一樣,手感似乎也沒多大變化。
陸羽書擡起頭,含淚的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淨遠走上前将陸羽書的衣領提了起來,把人從杜懷苼懷裡拎出來,笑着說道:“師尊不是已經好好的回來了嗎,小師弟再哭豈不是打擾了師尊的休息?”
段無離攬着杜懷苼的肩膀緊了緊,沒有開口說話,倒是杜懷苼心情不錯,側頭對他道:“你們都去歇一會兒,為師要沐浴更衣,一會兒跟我說說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
他對左使長老的死有些疑惑,宗主這次出關大概也與這事有關。
以及張道正為什麼會失蹤,失蹤了又為什麼會扯到自己身上。
段無離看着師尊黑亮的眼睛,眸色深了深,忽然升起一種想要吻下去的沖動。
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強行按下這瘋狂的想法。
冰魄劍靈在他識海裡涼飕飕地道:“都是男人,搞不懂有啥好喜歡的。”
段無離道:“廢話真多。”
“你師尊長得再好看,他有的東西你也有,這世間規律講究的就是陰陽調和,你這樣下去遲早是自讨苦吃。”
杜懷苼這時候動了動,自己撐着床榻起了身。
他身上的禁制已經被聶孤雁取消,現在渾身上下靈力流轉,身體輕盈許多。
“還是能修仙好啊。”杜懷苼感歎了一聲,命門外候着的外門弟子們準備沐浴桶和熱水。
三個徒弟被杜懷苼趕了出去,陸羽書還想進來幫忙搓背侍奉,杜懷苼拒絕了,揉了揉他的腦袋說:“你們去給我準備些好吃的飯菜來,我快要饞死了。”
陸羽書身高隻比杜懷苼矮一些,但好歹也是一個成年男人了,被杜懷苼這樣像小孩一樣揉腦袋,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不适。
陸羽書乖巧點頭,立刻出門去了。
杜懷苼一個人舒服地泡在浴桶裡,藥草香氣像是在淨化他的鼻子,他撩起水花往自己身上搓,想要将地下牢房裡那股子惡臭味洗刷得幹幹淨淨。
他忽然想到那隻被帶出來的大蜈蚣蟲,便從地上撿起乾坤袋,打開空間看了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杜懷苼就黑了臉。
那條蜈蚣就像餓死鬼一樣,見着有靈氣的東西就吃,就這麼會功夫已經把他袋子裡許多靈草靈藥和一些中下品靈石吃得幹幹淨淨。
杜懷苼兩指一捏将蜈蚣掐出了虛拟空間,發現這條東西又粗胖了一圈。
他對着蜈蚣露出森冷的笑容:“我把你從地牢裡帶出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說着,他瞥了瞥地上一桶還剩了一半的水,作勢要把蟲子丢進水裡。
蜈蚣吓得瑟瑟發抖,蜷成一團,但也沒有攻擊杜懷苼。
杜懷苼收回了手,看來這東西還是知道感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