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希望以後有機會和你一起旅行。”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星河這麼冷靜的人,都總是忍不住沉溺在他的笑容裡。
天馬行空地想了一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飛機已經升空了。
很多年前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星河嘴裡嚼着口香糖,仍然能感覺耳膜鼓得好像要破裂。而後來次數多了,她有時候聽歌、有時候和鄰座說話,甚至注意不到飛機升空。
這些改變和習慣,都是和蔣紀俞有關的東西。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想抛棄它們,不管多無孔不入,不管多與生活融為一體,她都要把這些從自己身體和生活中抽離,徹底丢掉。
我想喜歡宋嘉峻。
機艙裡一片黑暗,隻有夜色和星光照進來。星河在暗色中眨了眨眼睛,又在心裡說了一遍,我想喜歡宋嘉峻。
*
芙蓉城之行很順利。
就和計劃中一樣,她進行了兩天緊鑼密鼓的拍攝,拍照實在太累了,她第一天還能去錦裡邊逛邊吃,買了兩串超大的鱿魚足粒吃到撐。第二天隻能像死狗一樣打車到月滿大江門口,坐下後就癱在椅子上。
火鍋店自然不可能有單人座。
她一個人占了四人位,不過好在她點得多,大盤小盤鋪了大半個桌子。錢花到位了,店家自然什麼意見也沒有。
鍋底是銅錢形鴛鴦鍋。四周一大圈全是麻辣,隻有中間一個可憐的小圓圈是清湯鍋底。星河一股腦把肉卷、毛肚和腐竹都下進清湯鍋,然而由于清湯鍋底隻有拳頭大小,幾片肉和腐竹下鍋以後,别的就放不下了。
令人心塞。
星河對生肉敬謝不敏,即便吃火鍋也總怕燙不熟,因此什麼下鍋幾秒後即可撈出食用從來都與她無關。肉片在滾水裡燙個一兩分鐘,她才會撈出來吃。
等肉熟的時候,她拿出手機,打算看看有什麼消息。
她一向不愛閑聊,也不進行無效社交,朋友們都知道她的性格,沒什麼事基本不會找她。而每天固定給她發信息的就三個人,媽媽,孔雀,宋嘉峻。
問的内容也大同小異,累不累,吃飯了嗎。
星河對着桌子咔嚓拍了一張,給三人都發了一遍。
你來我往的聊了幾句,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吃了,她便放下手機,開始專心吃飯。不想吃一會等一會,便把已經熟了的肉都撈出來,又放了些生肉進去。
她在生活上着實有些平時看不出來的嬌氣,比如炒兩個菜胳膊就會酸,夾菜夾久了虎口也用不上勁,看起來是個女強人,内裡是個豌豆公主。
平時和朋友一起吃飯,她都是坐在那裡等着吃的那一個。因此這會兒手一酸,一大筷子肉就掉進了麻辣鍋裡。
切得薄薄的雪花牛肉,本來就沒幾片,一份要好幾十呢,簡直心疼。
星河想把肉撈出來放到清湯鍋裡。其實她以前很能吃辣,隻不過在鵬城呆了一段時間,被改了口味。但蔣紀俞不一樣,他是湘南陽益人,無辣不歡,星河跟他在一起時被迫吃了不少辣。
後來分手了,星河簡直一口辣都不想再吃。對她來說,那已經不僅僅是麻辣口味,更是蔣紀俞靈魂裡腐臭的味道。
是的,她不是個愛屋及烏的人,但她會恨屋及烏。如同此刻,隻是想到蔣紀俞,都令人倒胃口。
于是她放棄了麻辣鍋裡的肉,就像放棄那個人一樣。
身體的疲憊,想到前任的反胃,加上一個人吃飯本來也吃不多,這一餐結束得比想象中要早。打車回到酒店,慢悠悠地洗完澡,把自己埋進柔軟蓬松的被子裡躺屍。
手機提示音響起。
星河不想動,但提示音又響了好幾次,她隻好撐起身體,抓過手機。
“老阿姨,回酒店了嗎?”
“今天順利嗎?累不累?”
“晚飯吃過了嗎?”
累,不想回。
丢下手機,又趴回被子上。
3月1号那天,她收到推送,說上海進入了史上最暖的冬天。天氣預報說的沒錯,這個春天确實溫度高得反常,她才會穿着薄薄的外套赴約。
才會在入夜以後被夜風一吹就覺得冷,才會被宋嘉峻披上外套,才會被他偷親。
她說不清對宋嘉峻的感覺,有點防備和害怕。但他是最靠近她的男生,也是最有機會發展成男朋友的那個。
她雖然防備,卻不怎麼排斥。包括這次來芙蓉城,也不是真的為了躲開他,而是為了放空,因為她實在厭倦了在無數個細節裡想起蔣紀俞。
她甚至對自己感到惱恨,為什麼忘記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手機又響了。
“老阿姨?你安全嗎?”
連着好幾條信息都沒有得到回應,宋嘉峻本來不想打擾她,但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還是忍不住擔心。
不用跟他聊天,隻要回應一聲,讓他知道她安全就好。
星河也意識到這一點,于是打字,“我剛躺下,拍照太累了,準備睡了。”
收到她的信息,宋嘉峻松了口氣,“那你休息吧,調好鬧鐘,别誤了明早的飛機。”
“好。晚安。”
“晚安。”
熄滅屏幕,星河下定決心。等回去以後,就試着更接納他一些。
這趟芙蓉城,總不能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