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柳希希咬着牙,“我就是懷疑他!他身上一個合約都沒有,卻和我一起參加活動,我那時候什麼都沒想,拿了錢就分給他一半,心想着反正也是我們一起參加的。沒想到現在出了問題,我竟然是唯一的違約方!”
“他拿了一半的錢!他明明知道違約條款是什麼,竟然還劈腿!”
星河不免有點同情她。劈腿的人渣大有人在,但一邊劈腿一邊讓對方背上八十萬的違約金,着實畜生了些。
“既然知道知道違約金這麼高,為什麼還要宣布分手,還要曝光他劈腿?”
不是所有的品牌方都會把事情做的那麼絕。如果他們是和平分手,或者是其他令人同情的原因,違約金條款未必一定會履行。可楊柳昔昔在社交賬号上這麼決然地用撕破臉的方式宣布分手,給品牌方造成了最壞的影響。
“我付得起違約金!”柳希希猛然擡頭,“八十萬我出得起!但他做了惡心事,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好,我知道你的要求了。”星河幹脆地說,“把你的情況從頭講一講吧。”
*
送走柳希希後,孔雀推門進來。
“老闆,我看她有點像那個誰……”雖然語氣猶猶豫豫的,但孔雀剛才上網查過了,那就是楊柳昔昔,和網上照片一模一樣的!
“嗯,是她。”
“那……她為什麼找你啊?”
星河笑着瞥了她一眼,“你是好奇她是為了什麼找我,還是為什麼選我?”
“嘿嘿,”孔雀打馬虎眼,“都好奇啦。”
“冰河劈腿山丘秘密,知道吧?”
“知道知道。她是氣不過,想搞男方嗎?”
“不,她懷疑男方算計她,但沒有證據。”
“算計?”孔雀黑人問号臉,“不是劈腿嗎?”
“二者不沖突,”星河說,“我看了她的合同,看起來很正常,事實确實對她不利。正常情況下她要向品牌方支付違約金,然後再想辦法向男方追償。”
孔雀語氣很不确定,“這……能要到嗎?畢竟冰河拿的不是白紙黑字的酬勞。”
“不好說,但因為男方分得了一半的收益,所以不是沒希望。”
“聽起來有點道理,但這和懷疑男方算計她有什麼關系?”
“她覺得是男方故意劈腿,害她被解約,影響事業的。畢竟代言人的選擇那麼多,一個遊戲解說員被解約,從商業價值上來講,很難再翻身。”
孔雀驚呆了,“這男的這麼渣的嗎?好歹是在一起五年的男女朋友,劈腿已經夠爛了,還要毀了女朋友的事業?”
星河蹙眉,“男方未必是真心想毀了女方的事業,畢竟和平分手總好過名聲狼藉。雖然很多男人都想出軌,但他們也知道要臉,更知道深情是美名。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被曝出劈腿出軌的負面新聞。”
這其實是很有趣、又很容易被忽略的事實。女性往往不會以“我愛一個人愛了很多年”為榮,她們更願意炫耀的是“有個男人愛了我很多年”。男性則剛好相反,對他們來說,深情是一個絕佳的美名,将這個美名套在身上,甚至能為他們帶來很多工作和人際機會,變成實打實的利益。
因此他們偷腥,小心翼翼、遮遮掩掩,與此同時,卻在外人面前作出寵愛妻子的模樣,越是社會地位高的男人越是如此。所以一無是處的男人頻繁曝出家暴醜聞,更有甚者,認為毆打妻子是家庭地位高的體現。而精英男性們則維持着夫妻間的體面,一個賽一個的愛護妻子——在外人面前。
但兩者的本質其實一樣,都是通過壓榨女性來體現自己的價值。前者通過暴力證明自己的地位,後者通過利用堆砌自己的品性。
至于通過家庭暴力得來的地位隻是窩裡橫,靠利用證明出的品性是虛假的這些真相,他們則完全不在意。隻要自己的“價值”被體現出來,是真是假有什麼要緊?别人又不會刨根究底。他們得到了真實存在的利益,虛榮心被滿足,這就足夠了。
功成名就的男人們,一邊交流着野食心得,撫摸着懷裡身姿妖娆的年輕女孩,一邊面不改色地說自己懼内,“我啊,這輩子就她了,不折騰。有這麼個知冷知熱的人,知足了。”
睜眼說瞎話、掩耳盜鈴、指鹿為馬,不過如此。
星河始終記得,她結束畢業實習前夕,與律所的同事們一起聚餐。領導大手一揮,包下KTV的豪華廳。那些平日經驗豐富、辦案利落的精英律師們,身邊幾乎是人手一個的坐着一個小姐。年輕的還克制一些,中年的那幾個,灌酒的、摸腿的,連遮掩都沒有。
其中一個男律師,甚至帶着自己懷孕七個月的太太一起參加。他身邊坐着兩個化着濃妝的大學生,裙子短的幾乎走光。而他的太太和星河坐在一起,面對星河有點震驚的目光,笑着說,“這種場合,正常的,都這樣。沒人是真心的,我老公也隻是玩玩。”
如果她真的不在意,或者更成熟,就不會說出“我老公隻是玩玩”這句話,因為酸楚和怨恨太清晰了,藏都藏不住。
其他律師聽到這句話,擠眉弄眼地拍那名男律師的肩膀,“李哥,嫂子可真賢惠,正室的氣度穩穩的。對你這麼好,是真愛你。”
李律師回以一個矜持的笑,“都是相互的。雖然老夫老妻了,我也一直愛她啊。”
“你是這個,這個!”對方翹起大拇指,重重點了兩下。
星河目睹了這場簡短的對話,回過頭看着李律師的太太。她依然帶着笑容,努力作出一副被丈夫信任的賢内助、高高在上看不起這些“玩物”小姐、端莊體面的正牌妻子模樣,可星河分明看到她強撐着的體面已經搖搖欲墜。
什麼樣的丈夫會在妻子面前抱着小姐逢場作戲?什麼樣的妻子會掐着自己的掌心說我老公隻是玩玩?她甚至還大着肚子!
星河一面同情這個女人,一面又無法控制地感到惡心。這種惡心不像對李律師那樣直接而強烈,而是一種親眼看到面前的蛋糕被蒼蠅爬了半天,在蒼蠅飛走後還要把這塊蛋糕吃下去的惡心。
在即将正式步入法律行業之時,這是她看到的第一幕。是一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幕,虛假的深情卻變成被人誇贊的美名。
也因為這個原因,後來她幾乎從不參加律所的團建活動。
她思緒飄得很遠,卻隻是刹那間的事。孔雀還在震驚,“那……?”
“查一查吧。她提到山丘秘密有個藕斷絲連的男朋友,說不定這裡面有其他人的手筆。”
孔雀猶疑,“這個不好查吧?”
“不用擔心,我有朋友能查。”
“哦……好吧。”既然老闆是萬能的,那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星河打算自己處理前期的證據收集,因此沒給孔雀安排事情。但對方沒走,在旁邊磨磨蹭蹭,一副有事相求的樣子。
星河看得好笑,“怎麼了?直說。”
“呃……我想請個假。”
她問也不問,“行,去吧。”
孔雀,“……”
老闆也太幹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