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隐隐約約傳來士兵交談的聲音,若是仔細聽着,還能知道他們的談話内容。
燭火搖曳,将自己的身影投在營帳上。
但是談紹擇沒有偷聽他人談話的習慣。他将手腕上的越發光亮的銀絲取下來,與合而為一的玉佩放在一起,然而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時間太久了,他都忘了,該怎麼将這些東西拼湊一起。
談紹擇輕輕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慢慢坐在床邊,目光近乎平靜的看着放在一旁的物件。
他将手放在物品上,感受着手底下的紋路。可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氣,怎麼也用不上勁,頭腦變得越發的不清醒。室内的一切擺設都在自己的眼中也變得重影。
香薰還在不斷的燃燒,明明是最熟悉的味道,卻在這一刻變得極為刺鼻。
談紹擇察覺不對勁,大手一揮,長袖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竟生生将香薰打翻。
做完這一切,他不禁大喘着氣,試圖緩解自己的不對勁。他忍着疼痛,匆忙将床上的東西藏進自己的袖子裡。動作剛剛落下,卻聽見腦海中響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是自己的聲音……不,那聲音中帶着戲谑和幸災樂禍,明明是最熟悉自己的聲音,卻在這一刻感覺到陌生的不知所措。
“哎呀呀,談少爺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談紹擇睫毛顫抖,努力恢複視線的清楚,等虛脫的身體有一些力氣時,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不遠處的木桌邊坐下,身體不斷抖動着,集中注意為自己倒出的一杯水卻因為自己的動作撒出了大半。
清涼的水沿着手臂慢慢滲進袖子中,帶着冰涼的寒意。但是讓他恢複一些意識。
腦海中的聲音依舊不斷。
“變得這麼狼狽,不如讓我替你報仇吧。你一個将死之人,即将行将就木,不如将身體讓給我,讓我物盡其用~”
談紹擇冷笑一聲,穩住身形後小抿一口清水。他脫力般的擱下杯子,語氣卻依舊保持平淡:“即使你占據我的身體,你也是将死之人。如何物盡其用?”
腦海中的聲音似乎被他噎了一下,過了半晌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談紹擇,你我本是同生,又何必冤冤相報。”
“我與你無冤無仇,隻是在你精神中誕生,你我本是一人~”
談紹擇歎了口氣:“我的身體有多糟糕,談慎,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有外人在場,定會驚恐的發現,談紹擇雙眸白瞳,而話語間一切不過是自言自語。
聲音似乎有些惱怒,說話間總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感:“這麼多年想殺你的人哪個不是我擺平的,就你那三腳貓用毒的功夫,還能解決沂州的那幾個殺手?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占據多年大仇将報,讓我占占替你完成你的計劃,還能保證萬無一失,豈不樂哉?!”
談紹擇輕笑一聲,捏去眼角泛下來的淚水,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還記得召令怎麼合為一體嗎?”
聲音十分不客氣的切了一聲:“多少年來誰還記得那個東西怎麼弄……也就隻有你,那麼在意驗證身份。”
談紹擇靜了片刻,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似是感歎:“前朝,又活着多少人呢?”
聲音消失了一會,再此響起就有些氣勢不足的感覺:“真不知道複仇對你有多重要,你爹都沒那麼重視……談慎,不如你讓下執念,轉身看看這萬裡江河,五湖四海,看看江南煙雨,體驗民間風俗。我本因你精神而生,若你不能滿足我,你就隻能每隔幾日聽我這般念叨,不嫌煩的慌?”
聲音一頓,不知又想起什麼來,繼續道:“還有那個段子甯,不就待你挺好的嗎,雖然處處是試探你的心機,但是待你确實是不錯的。”
談紹擇聽着他的話起身的動作一愣,随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不必提他。”
不必提他。
“我與他親近,不過是想要将玄閣的權力盡數還于他,并讓莫君凝打入内部,隻有這般,計劃才能進行下去。江湖勢力如此,我又何愁不大仇得報。”
“大仇得報?或許隻有你這麼多年将這‘仇’放在心上!”
“如今有着明面的身份在玄閣進行調查和傳播謠言,才最是有利。”談紹擇微抿了抿唇,輕輕搖了搖頭。
聲音聞言,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談紹擇與段白吵架一事,“噗”的一聲笑出聲來,極盡癫狂的叫喊:“談紹擇,當初你費盡心思吞下蠱蟲,我可記得你當時的瘋狂和心疼,怎麼,如今怎麼說出這種話了。”
談紹擇眼眶猩紅,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忍。他用力捂住心口,突然失态的跪在地上,喉中微癢。下一刻,談紹擇吐出一口黑血出來。
他顫抖着:“……是啊,當初可是我,用盡手段吃下的蠱蟲。”
骨頭裡傳出的疼感太過熟悉,記憶如潮水般慢慢湧現。
0的作用是什麼來着,是代替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