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予半張着嘴，嘴唇時不時抽動着。

“所以你能把你知道的醫療系統相關，都說一說嗎？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最起碼是一個洞裡的人。”陳應語調放緩，輕聲細語，“都已經快要死了，你我他，說不說的又有什麼關系呢，你說是吧。”

“雖然這樣說，但是。”陳應轉了話鋒，神色一凜。

面目表情的陳應好像生來就能将自己的五官調整到完全無情的位置，“但是，不說也可以，隻要你能熬過去刑罰。我在你斷氣之前，每時每刻都洗耳恭聽，你總有機會說出來的。”

陳應抱臂俯視着他，黑壓壓的影子堵住洞裡昏暗的微小光亮。

鄒予整個人抖了一下，喉結動了動，好像咽了口口水，還是沒出聲。

“打吧。”陳應仿佛沒什麼耐心，示意趙鵬動手。

趙鵬魁梧的身軀加上昏暗燈光裡崎岖的面部，成功在不經意間塑造出一臉橫肉兇悍殘暴的形象。他也沒留手，就你把我和陳哥都害死啊！抱着這樣的決心踹了一腳後，沒等第二腳，鄒予嗓音在沙礫上磨過一半。

“你想知道什麼？”

陳應拽住躍躍欲試的趙鵬，“你看着說，能說多少說多少。”

鄒予思索了幾秒，“撿屍是地下城傭兵系統裡最搶手的任務。但變異體不被允許上去地面，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這些。”

“知道。”陳應不知道，但趙鵬知道。

“總有很多人因種種原因死在地面上，所以撿屍的任務已經變成了高級日常任務。”到了熟悉的領域，趙鵬有話說。

“就是将死亡不久的屍體塞進最近的冷凍站點裡，隻要屍體，所以屍體上面的衣服武器都能拿去兌換點，或者賣進地下交易場裡，這任務很吃香。”趙鵬搶過不少這種任務，因為油水豐厚，所以這任務最危險的環節是搶，時不時會鬧出幾條人命。

“死亡不久的屍體，光腦自帶可以監測生命體征的功能，所以在死亡時自動通報所處位置。”鄒予接上，“這是為了保護生命安全嗎？”

“當然不是。”

“是為了在死前，把新鮮的屍體冰凍起來，取出器官造福後人。”鄒予孤零零的聲音顯得有些凄涼，“器官從哪裡來？器官從這裡來。”

“不是早有器官培育技術嗎？”趙鵬沒忍住，大聲反駁。

“那麼費時費力的高科技，能供應上幾個人啊！”狹小的空間塵土飛揚，鄒予邊笑邊咳道。

“單單屍體，能供上幾個人啊。”陳應靠牆抱臂聽了一會兒，敏銳提出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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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予連搖頭都面露痛苦之色，不知道牽動了哪裡拉傷的肌肉，“當然不會隻用屍體。”

“每一年的小型考核，每五年的中型考核，每十年的大型考核。你以為考的都是什麼，是排行版滾動的字幕嗎？”

“地下城就這麼大，每隔十年出生一批人，剩下的人呢？”

“在地下城裡，你見過老人嗎？”

鄒予越說越激動，越激動越咳嗽，“你作為序列監察的三年會長，不會思維貧瘠到這個程度吧，這些你沒想過嗎？你是要我親口說出來給你一個了結嗎？這麼玩有意思嗎？”

陳應不知道。什麼考核，什麼十年的批次。原主的記憶視頻還沒看完，上面一連串的問題，他真不知道。

再問就顯得他很愚蠢，不好。所以陳應摸了個耳機戴上，“小統同學，解釋吧。”

系統剛經曆一波爆炸，系統看着他們把鄒予抗走，系統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亂，沿路監控毀了個七七八八，懸賞榜更替，機器人守衛加緊，陳峰在A區暴怒。

系統歎氣。

“地下城的年齡都有批次，每隔十年出生一批人。一路走過來老一些的38歲，就比如路邊那個你多看了幾眼的流浪漢。鄒予鄒初28歲。你和其他主角都是18歲。8歲的孩子們還在保育園。

每十年一次大型考核，采用末位淘汰制。

二十歲時，每個隊伍5人，考核排名第5淘汰。

三十歲時，每個隊伍4人，考核排名第4淘汰。

四十歲時，每個隊伍3人，沒攢夠一百萬積分者，全部淘汰。”

系統隻是在介紹地下城的普世規則，但陳應已經從規則中，從鄒予的一連串問題中，确定了世界真相。

淘汰不是死亡，而是冷凍。

卷生卷死的地下城，殘酷又冰冷的制度。

怪不得隊伍裡所有人從小一起長大，但結伴而行的并不多。若是從小知道你超不過他就沒法活，你被他超過就得死，估計沒人再多維系什麼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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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變申請那麼多，器官從何而來，僅僅靠着活着的人互相謙讓，也太過于貧瘠了。

真相是，你淘汰的隊友，在填補你病變的身體。

無論撿屍任務，還是考核淘汰。

每人自有他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