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裡話外,無非是嘲諷沈芙低微窮酸沒有見識。
歆甯視線看向周圍的幾個貴女與她們對視了一圈,拉着衆人借機一起大肆奚落:
“你們說是不是?”
可是沒想到歆甯話音落下,卻隻剩一片沉默。
在場幾位小姐竟然無一人敢出聲附和。
歆甯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轉頭怒視幾人,也無一人搭腔。
在場的都是家中自小精心培養,誰都不是沒腦子的。沈芙以前身份是低微,現在可不是。她現在可是世子妃!世子燕瞻是何等權勢,她們巴結都來不及,瘋了才會和歆甯縣主一起嘲諷沈芙。
李妙錦見氣氛僵滞,這時委婉說道:“其實這青龍卧墨池不太好培育,且顔色過深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在家中擺的,沒見過也正常。花,有人欣賞便是它最大的價值了。世子妃若喜歡,稍後我就叫人送些去王府吧。”
不動聲色就替沈芙圓了顔面。
又有一小姐接着話道:“是呀,怪新奇的,我也是頭一次見呢。”
“我也是。”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世子妃好學肯問,便是智慧。”
這時衆人反倒都紛紛附和了。
歆甯縣主的身份是高,可權勢高不過世子妃。
人的權勢越盛,坐的位置越高,規矩教條對其就越松。
這些人越附和,歆甯的臉色就越沉。
沈芙這時才慢慢偏過頭看了歆甯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隻眼尾彎了彎,非常和煦地對她笑。
她雖沒見過名品牡丹,卻也見過地裡叢生的雜草,雨後樹下爬行的蝸牛,漫天閃耀的繁星。天地廣闊無窮,沒見過的東西何止數百,每個人身處的層次,地位不一,她沒見過這些,很正常。
她不必以此自卑,也知和歆甯說這些也是徒勞。所以笑一笑便罷了。
可沒想到這笑容落在歆甯眼裡,讓她更加氣憤惱怒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沈芙無辜地眨了眨眼,偏過身對李妙錦道:“那就多謝李姑娘了。”
……
沒給沈芙找成不痛快,回去的一路上歆甯的表情都非常不高興。
從昨天她說的話到今天故意針對,沈芙也不是瞎子,能看得出來這歆甯縣主對她頗為不喜。這不喜的原因,恐怕是因為……燕瞻。
聽說這歆甯縣主因其母親的關系,自小就經常來安王府玩耍,與世子的關系應是不差,否則怎會一口一個燕瞻哥哥。
這次來給安王妃賀生辰,又留下來小住兩天,更見關系親近。
到了安王府這歆甯縣主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率先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裡走。
沈芙随後下了馬車,心裡思索着該怎麼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無意與這位縣主有什麼不快。
可是這“不快”的源頭又并非在她身上,而她如今又成了燕瞻的妻子,所以這個矛盾似乎無解。
歆甯縣主進了王府就往昭華堂走,從永昌侯府回來,沈芙也是要去昭華堂一趟回禀婆母的,兩人一道同路。
隻不過歆甯可沒有和她結伴的意思,趾高氣昂遠遠地把她甩在身後。
沈芙懶得與她争搶,不緊不慢地走在她身後。
昨天她本就沒睡夠,今日去了一趟永昌侯府賞花,如今更是疲倦。她隻等着從昭華堂出來,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
快到昭華堂,身前的歆甯突然驚喜地喊了一聲:“燕瞻哥哥,你在家啊?”
沈芙擡起頭,就看見一道高大挺直的身影從昭華堂走出來。
燕瞻聽到聲音,視線往她們這邊看過來,回了一句:“嗯。”
歆甯見到他顯然是開心極了,小跑上去不住地說話,“燕瞻哥哥你最近這麼忙,很久都沒和安月好好說話了。”
歆甯一邊故意和燕瞻說着親昵的話,一邊唇角勾起,瞟了眼站在不遠處沒說話的沈芙。
沈芙确實不知道說什麼,甚至她也是現在才知道他今日休沐在家。
見他們在叙舊,她也不好打擾,便站在一旁等他們說完。
至于歆甯縣主說的話,沈芙其實沒什麼感覺。
他們感情好,和她也沒什麼關系。
歆甯又道:“對了,安月正要去找伯母,伯母讓我在府裡多住幾日。燕瞻哥哥和我一塊去吧,伯母今天早上還提起你呢。”
燕瞻剛剛已經找過了安王妃,耶魯進繼大王位,野心勃勃,大慶與他遲早有一戰,他必須早做準備。
民間有一不出世的遊僧,見多識廣,智謀高遠。早年曾遊曆北翼,對其地形了如指掌,手中有一幅關隘地形圖。燕瞻派人尋其良久,終于有了他的下落。亦聽聞,早年文氏全族被滅,是這位大師替其收斂屍骨。
沒成想,出來會碰上她和歆甯。
燕瞻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沈芙,剛才聽母親說她們今日去了永昌侯府賞花,回來得倒是挺早。
隻看了眼便收回了視線,偏頭看向歆甯。對于歆甯這個隔了幾輩的妹妹,燕瞻知道母親很喜歡她,偶爾會叫她來家中做客,燕瞻也自小把她當妹妹疼愛。
但他對她無意,更無心與她糾纏,給她什麼念想。
“既是受母親的邀請,那便住着。若有什麼缺的與你伯母或者你嫂嫂說便是。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誰要跟那個沈芙說啊……
歆甯咬了咬唇,還想再說什麼,燕瞻卻沒再停留徑直往前走去,從沈芙身邊經過。
沒走幾步,忽然停下了腳步。
側身看着站在一旁當木樁的沈芙,眉頭輕蹙了蹙,淡聲道:“還不走,愣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