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絨扪心自問,她為什麼會找謝為陪自己呢?
想了一會兒,她不得不自嘲地承認是不想讓那些熟悉的朋友看到她現在的落寞,失敗。
他們家和她自己跳河的鬧劇在整個圈子都傳的沸沸揚揚,她不想去面對那些或玩味或同情的目光。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落差感才讓人最難受。
往日裡最為驕縱跋扈衆星捧月的大小姐,怎麼受的了别人的同情呢?
就連最好的朋友應妤汐,李芷絨現在也不想見。
反倒是接近陌生的人,卻又絕對安全的人陪在身邊,更容易讓她感覺到輕松——譬如謝為。
這男人的脾氣很糟糕,李芷絨知道,可說他絕對安全卻一點沒錯。
因為他是救了她的人,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維系和交集,稀少單薄卻偏偏‘過了命’,獨一無二。
但謝為卻十分不屑她這個邀請,直接拒絕:“不去。”
人沒豆大還裝的一本正經的‘請他’喝酒,純純吃飽了撐的吧?
李芷絨皺眉:“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去?咱倆很熟麼?”謝為趁着紅燈,修長的手指摁了摁太陽穴:“能不能别煩我了?”
如果這一個晚上沒見到她,他一定會輕松很多。
李芷絨漸漸睜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嫌棄了。
這個沒禮貌的修車工,眼下是在嫌棄她很麻煩麼?
“你,”怒氣上湧,她瞪着他反擊:“混蛋!”
毫無攻擊力的‘辱罵’讓謝為嗤的笑了聲,渾不在意。
“我說,你混蛋!”李芷絨細長的手指撓着身上的安全帶:“我要下車。”
她不要他送了。
“我走的高速,你要下車?”謝為扯了扯唇角。
“我不要,回西苑。”李芷絨扯着嗓子喊:“去,去澄園!”
澄園和西苑車程半小時卻是兩個方向,幸虧她說的早。
謝為‘操’了一聲,罵道:“真能作妖。”
他下了高速開去澄園的方向,心裡隻有一個想法——這麻煩精可千萬别再來找他了。
回到修車廠時已經快半夜兩點,謝為回到二樓簡單洗漱了下,躺床上才有空看了眼一天沒看的手機。
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app推送消息,微信裡是黎清雅要他注意身體的叮囑,謝鸢每天像做報告似的給他彙報日常……
還有謝枞舟的信息,問他能不能修理一批零件,附帶圖片。
謝為點開圖片放大看了看,回了個“行”,然後扣下手機準備睡覺。
明天還有事需要早起,今天卻莫名忙到太晚了。
他不睡好就會很沒精神,脾氣比平時更糟。
第二天八點,修車廠的員工全部到位,謝為晚了一會兒下樓,打着哈欠戴上手套,繼續修昨天沒弄完的發動機。
“為哥。”今天負責在前台接待的熊二湊上來,拿着個東西問他:“這你給鸢鸢買的啊?”
他真名馮耀,隻是一身黑黑的皮膚圓圓的眼睛,有股子傻大個的憨勁兒,特别像是著名動畫熊出沒裡的熊二,因此得了這麼個外号。
謝為瞄了眼,是甯楚宸買的那瓶香蕉牛奶。
李芷絨任性的直接扔在牆邊,他回來簡單打掃時看見,就撿起來放桌子上了。
這東西他向來是不喝的,但也做不出來直接扔了這麼浪費糧食暴殄天物的事情。
謝為搖頭:“不是。”
“啊?那你是給自己買來喝的?”熊二瞪眼,驚詫的目光不加掩飾:“我之前和小曼逛超市看見過這玩意兒,一小罐三四十呢,為哥你什麼時候…呃,這麼知道享受生活了?”
他把‘粗糙’美化了一下,說的略有些繞嘴。
謝為無語,煩躁的把人推開:“你要想喝你就喝了吧,别跟這兒擋着。”
這麼大塊頭的在這兒一杵,從頭到腳活脫脫‘礙事’兩個字。
“啊?我才不喝,這小姑娘喝的吧。”熊二心想為哥肯定就是給謝鸢買的,自己和他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能不知道他這個哪兒哪兒都活的特别糙的人,就對自家妹妹上心點?
想着,熊二把牛奶放下,也幹自己的活去了。
謝為擡眸看了一眼,心想李芷絨的确是公主做派。
三四十一瓶的小玩意兒,生氣了就扔了。
她要是他妹……非抽一頓。
中午休息的時候,謝枞舟來了。
老大不小的人了沒一點穩重勁兒,過來了就嚷嚷着要蹭飯。
謝為嫌棄的扔了一份盒飯給他:“閉嘴吃。”
但後者多少算半個話唠,才不會老老實實就閉嘴了。
“為哥,不是我說,能跟着你幹活兒的……”謝枞舟瞄了一圈周圍那坐在輪胎上吃的正香的大漢們,頓了一下矜持道:“都挺能吃糠咽菜的。”
這午飯質量放在他的公司裡,非得被員工投訴了不可。
謝為輕呵,譏諷不需要思考就能脫口而出:“你要求一樣的飯菜質量?是太看不起你們公司還是太瞧得起我這兒破地方。”
謝枞舟挑眉,立刻見縫插針道:“所以說要你去我那兒上班啊!要說你也真難請,我都來幾次了您老人家就是不挪窩。”
“守着這破修理廠有什麼用?能有幾個利潤啊?”
長安街這片可以說是被京北這座城市遺忘的老街區,要不是過來找人,他一年都不見得能來一趟。
謝為懶得理他,修長的手指把吃完的飯盒幹淨利落地綁在一起扔掉:“說事吧。”
謝枞舟倒也不是過來插科打诨的,很快說起了正事。
他那邊要打造一批最新的零件,圖紙都準備好了,卻缺少了能督工這批零件的工程師。
于是,他親自過來付諸了百分百誠意的請人。
謝為聽了不為所動,隻說:“這不是有你麼?”
“……隻有我一個人哪夠啊。”
“少來。”謝為嗤笑:“你家那麼大的公司還找不到工程師?”
“找到是能找到,人才誰嫌多啊?再說了我是要把你挖到正經機械廠去的,和我家公司沒關系。”謝枞舟也不裝了,開始磨磨叽叽的賴:“我就相中你了,為哥,你瞎堅持什麼呢,去機械廠不比你弄這修車廠賺好幾倍?。”
謝為點了根煙,吞雲吐霧中淡淡道:“不是時候。”
他修長的手指彈了下煙灰,就說這一句。
因為他有自知之明——托程志興那老家夥的福,學到點東西,有兩把刷子,但絕對還沒到能擔當一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