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不開心的,還不是——
他知道李藏璧在看着自己,摸着元宵的下巴,下意識地想露出一個包容溫和的笑,把這件事囫囵過去,可扯了扯嘴角,卻怎麼都笑不出來,隻餘滿心的酸澀和委屈。
這個廚房是他的,她怎麼能讓别人進?
況且就算有什麼好吃的,難道他就不能做了嗎,為何要接下别人送來的?
……
事情超出了李藏璧的想象,元玉好像真的挺生氣的。
自從鄭泉明來過之後,他平日裡的溫和好像也被對方帶走了一樣,冷着臉做了飯,冷着臉吃了飯,最後還冷着臉洗了碗,她見他神色實在不好,便想伸手去幫他,可還沒碰到碗筷,就被他直接拂開了。
認識六年,成親四年,他向來都是溫潤平和的,李藏璧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一時間還有點新奇。
夫妻二人一直冷到了晚上睡覺,元玉鋪了床,第一次沒有等李藏璧一起,自己先爬上床躺到了被子裡。
然而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鐘,洗漱的李藏璧卻還是沒回來。
原本硬生生地堵在心口的氣像是被一拳打散了,又變得忐忑起來,他心中苦澀,轉頭去看房門,盯到眼睛發酸了還是毫無動靜。
是不是他一直冷着臉,她也有些生氣了?
他原本是能忍住的,若隻是送個吃的,他自然不會這樣,可現下她都讓那個人到家裡來了,還這般輕巧地進了他的廚房——
她難道連解釋一句或是哄他一句都不願意嗎。
想到這裡,他頓時感覺眼眶熱氣上湧,忙伸手用力按住——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再也沒哭過,現在倒是又忍不住了。
沒出息,他在心裡罵自己,可也知道不能這麼下去——到現在她還不進來,顯然是有些不高興了,既然她不願意哄,那也隻能算了,若是她真的對鄭泉明有意,自己這樣做也隻能是将她越推越遠,他還沒蠢到這個地步。
正當他想定,準備起身出去看看的時候,許久沒有動靜的房門卻被一把推開了。
他忙躺回去,側過臉,伸手用力按住眼下,試圖将剛剛生出的一絲淚意逼回去。
李藏璧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這麼多年從未和她吵過架,紅過臉的夫君第一次背對着她睡,長發如瀑般垂下來,露出的脖頸上一小片瓷白的肌膚,上面還有她昨日留下的痕迹。
她走過去坐到床邊,直截了當地問:“你不會吃醋了吧?”
這個結論也是她剛剛才琢磨出來的,仔細想了一圈,也隻有這一個理由能解釋的通了。
否則他為什麼突然對鄭泉明有這麼大的惡意,先前她未和鄭泉明接觸的時候,他甚至連對方的全名叫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有一回來中午來田間送飯的時候撞見二人在一起說話,随口問了一句,這才曉得了對方姓甚名誰。
聽到這話,元玉心口的委屈更是成倍地翻湧上來,抵在眼下的手愈發用力,咬着牙沉默。
李藏璧解釋道:“他真的隻是來送個東西,很快就走了,我都沒和他說兩句話。”
元玉這回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很是古怪,道:“你還想和他說幾句話?”
他這副樣子太新奇了,李藏璧有點想笑,好歹忍住了,故意道:“他年紀這麼小,我又不會做什麼,隻是說兩句話罷了,你别多想。”
年紀年紀年紀!趙闡音提年紀,她也提年紀,是不是真的嫌棄他年紀大了?
而且這讓他怎麼能不多想,李藏璧自到慶雲村以來多是獨來獨往,即便是有人主動親近她,她也多是能避則避的,現下竟莫名多出來一個鄭泉明,二人也就見了幾面,李藏璧就允他進入他們的家了?若不是他今日回來的早,是不是她都不打算和他說鄭泉明來過?
那鄭泉明除了生得高壯些、年紀比他小些,又哪裡比他好?還是說李藏璧就是對他膩煩了,才沒拒絕鄭泉明的親近的?
他們成親才四年都未到,他恨不能跟她過一輩子,她怎麼能膩?他現在身上都還痛,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迹,昨夜在床上的時候說的好聽,說他好看、喜歡他,現在卻這般,難不成那些話隻有在床上才做數麼。
他越想越難受,幾乎要掉下眼淚,可李藏璧卻不再說話了,氣氛一下子凝滞下來。
僵持了半刻鐘,屋内仍舊亮着燈,也沒感覺到她進被子,現下雖是谷雨時節,但夜裡仍舊寒涼,他實在忍不住了,扭頭準備服個軟,繼續用她最喜歡的那副溫和的面孔對着她,卻不期然對上了她近在咫尺的臉。
李藏璧嘴角噙着笑,斬釘截鐵地說:“你就是吃醋了。”
元玉眼神躲閃,纖長的睫羽垂下去,嘴硬道:“我沒有。”
李藏璧道:“你是吃我和他說話的醋,還是吃他給我送東西的醋?”
他都說沒有了,她倒是幫他承認了,元玉一口氣不上不下,隻得道:“都不是。”
李藏璧又問:“那是什麼?你若是生氣要說出來,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見她語氣認真,元玉抿了抿唇,頓了半息才小聲問道:“你為何讓他來家裡。”
李藏璧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吃醋啊?”
這還不夠吃醋的嗎?
他恨不能當即反問她,好歹才忍住了。
要溫柔,要溫柔,元玉,别沖動。
他在心裡默念了幾句,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李藏璧想了想,直接道:“那我下次不讓他進來了,可以嗎?”主要她也沒法解釋鄭泉明的身份,總不能說他們其實是君臣關系,就算是在村裡,也沒有讓她自己拿東西的道理吧。
可她還是沒解釋為什麼會讓鄭泉明進來。
元玉想問,但又硬生生忍住了——既然李藏璧都這麼說了,他再逼問也是平白讨人嫌,她既然願意和自己解釋,還說不讓鄭泉明再進來,就說明相較之下肯定是更在乎自己的。
想到這裡,他心裡的氣也散了不少,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眉眼卻沉靜下來,主動掀開被子,小聲道:“快些進來吧,别着涼了。”
李藏璧笑了一聲,俯身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爾後便起身去吹燭火,元玉用指背碰了碰嘴唇,也忍不住抿唇笑起來,坐起來去放床帳,擡手撩起一角,等着她回來。
待床帳放下,床内一片漆黑,躺入被子中的身體帶着一絲春夜的寒氣,元玉察覺到,立刻心疼壞了,擡臂替她掖了掖被子,頓時開始自悔起來。
自己都是她正頭夫君了,亂吃什麼沒影的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