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廚房内,元玉正在給元宵準備吃食,結果剛端着木碗撩開疏簾,元宵就等不及地跑過去往他身上扒拉,他垂下那隻空閑的手逗了它幾下,元宵搖着尾巴,張口就要去咬他的指尖。
結果元玉也不閃不避,隻把另一隻手上的木碗擡高了一些,道:“你敢咬我?”
元宵哼了哼,收回還未咬合的利齒,轉而伸出舌頭舔了他兩下。
他笑了一聲,這才擡步走到狗窩邊,蹲下來将木碗放在了地上,見元宵心無旁骛地埋頭吃飯,他還擡手揪了揪元宵的耳朵。
瞧見這一幕,李藏璧有些忍俊不禁,揚着唇角默默地看了好幾眼,待元玉走回廚房後她才慢吞吞站起身,想看看屋内還有沒有未搬出的書卷。
本以為元玉這般細心的人,必然不會再有什麼遺漏了,但沒想到她剛一踏入房中,就在書櫃最底層的側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卷軸。
她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個制作的極為細緻漂亮的龍鱗冊,不過三個手掌那般寬,用細帶仔細的綁着。
這是她的還是元玉的?
她寫的劄記、圖冊等物都是元玉整理的,有時他也會為将其裝成書冊以防丢失,但她卻沒見過他制作此物。
龍鱗冊不像普通的書,可以糊一糊用繩子一紮,隻要能看就行,必然是要耐心的做上許多天才能制成的,且看手中這卷軸的精緻程度,應該也不是一日之功。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擡手扯開了那卷軸上的系帶,在桌上小心地平攤開來,那一張張書頁有規律的翹起,側邊用蠅頭小字整整齊齊地寫着日期。
待到最前一頁展露出來,李藏璧才發現這是一本畫冊,而第一頁畫的,正是一張她趴在桌上小睡的模樣。
李藏璧繼續往後翻了翻,發現裡面還畫有元宵或是各個季節的院景,但大部分畫的都是她,标注的最早日期是二人相識快一年的時候,但大多都是背影,過了很久才有半張側顔,且臉上着墨都不多,似乎是不太敢畫她。
她彎了彎嘴角,心下有些軟,又去細看畫旁寫着的一些字。
“飛鴻落照,共尋春。”似乎是某日一齊去踏春的時候。
“一葉舟輕,雙槳鴻驚。”端午去鎮上看龍舟的時候?
“誰共我,醉明月。”帶他上屋頂看月亮的時候。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像是某一日吃完飯歸家的時候,隻有一個背影,她有些認不出來。
她頗感興趣,每翻到一頁便去想當日的情形,直到翻到一張極為蕭索的場景——一扇風雪之下無人造訪的院門。
她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是她當時躲着他、二人愈發冷淡之時。
這回那邊上沒再寫什麼景或事,隻寫了兩個字——阿渺。
翻過這一頁,再往後便直接到了二人快要成親的那段時間,她也終于有了正臉,元玉頗擅丹青,寥寥幾筆神态動作俱都躍然紙上,有些畫得精細的還細細塗抹了顔色,一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好似在和鏡中的自己對視。
她心中動容,沉默了幾息,擡手翻到空白的一頁,從桌角處持筆蘸墨,懸腕落于其上。
待墨迹幹涸,李藏璧将其重新卷好放回了書架之上,推開門,元玉已經喂完了狗,正在院角挽着袖子晾衣服,她走上前去一起幫忙,與他一同把長長的薄衾平整的挂在繩子上。
草木蔓發,春山可望,微微的暖風将一件件輕薄的春衫吹起,散發出淡淡的皂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