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讓我很難想象你隻是一個經曆過一次副本的新人玩家。”

他摘下了眼鏡，又接着說道：“你好，我是沈萊，健身房教練。”

燕烏了然的點頭：“燕烏，普通學生。”

那麼現在，一共是五位玩家了。

放學的鈴聲響起，似乎表明了今天這一天好像就這麼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而這邊燕烏剛從教學樓走出來，就看見不遠處正站着從醫務室出來後就沒見到了的葉唯安。對方在看見他的時候很開心，将手中提着的東西遞了過來。

燕烏接過來，是一杯冰奶茶。

他好像等了很久，奶茶拿在手裡都快要變成了常溫。

“這是？”

“給你的。”葉唯安很認真的說，“她們說這是賣的最好的一款。”

奶茶在手心散發着僅剩的一點兒涼意，外面一層的透明塑料袋上還有一個很可愛的笑臉，燕烏越看越覺得有趣，小聲的道了謝。

“你喜歡就好。”

葉唯安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要離開，被有些奇怪的燕烏叫住，用白玉般的指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奶茶，好奇的問道：“你要出去嗎？來學校是為了給我送奶茶嗎？”

清亮的月光下，身着樸素的男高中生緩緩轉過身，過長的碎發虛虛的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清瘦的下半張臉被月光照的慘白，走起路來小幅度的一瘸一拐。

他點了點頭，再次開口聲音有些啞：“我要回去了，家中還有事。”

“那……明天見。”

燕烏看着葉唯安轉身離開，走進了人群之中。他也朝着宿舍樓區走過去，隻是在路上卻聽到了身旁經過的兩個女生的竊竊私語。

“你知道嗎？我最後一節課偷溜出去買奶茶，看見了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的，從口袋裡掏了半天才掏出來皺皺巴巴的幾張紙币，我都好久沒見過一塊錢的紙币了。”

“我們學校的嗎？”

“不知道呢，看着怪可憐的。衣服上都是補丁，人也非常帥，身上上下隻有十一塊錢，買了杯十塊錢的奶茶，還加了一塊錢的小料。對了，他手機還不是智能機……”

“……”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了耳邊。燕烏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奶茶，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受。

奶茶杯很小，幾口就可以喝完。

帶着些許涼意的奶茶的醇香在舌尖停留，燕烏忍不住想，這是他所有的錢嗎？

隻為了給他買一杯奶茶？

視線在已經空了的奶茶杯上停留了好幾秒，這才将它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燕烏根據系統所給的提示知道了自己的寝室樓和宿舍号，宿舍裡的另外三位室友看起來都隻是單純的npc，在看見他的時候随口打了聲招呼。

然後就各自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有的掏出手機在打遊戲，有的在和家裡人打着電話。

準時熄燈後，宿舍裡才安靜下來。

嗡——嗡嗡——

燕烏被枕頭邊手機震動聲吵醒。

他覺淺，尤其是在副本裡，稍微有點兒動靜就會醒過來。

天色還沒亮，整個寝室裡依舊是黑乎乎一片。手機還在震動着，怕打擾到室友的休息，燕烏抓着它走出了宿舍，來到了外面走廊上。

走廊漆黑一片，隻有不遠處牆壁上的安全通道标識散發着盈盈綠光，再往前是看不見盡頭的黑暗，宛若誰打翻的墨，阻擋了前方的路。

燕烏隻掃了一眼。

這幅畫面再次與腦海産生共鳴，勾出了之前的回憶。上一個副本中，他在和這大同小異的走廊上，幾乎是面對面的對着那個凄慘的女鬼。

手機還在手心裡發出震動，像是在催促着他接電話。

現在是淩晨三點五十多。

是大家都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的時候。

而在這個時候，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串座機号碼。

燕烏點了接通。

那頭很快的，響起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刺耳深沉，猶如一件又重又鈍的武器砍進肉、骨頭和軟骨裡。

——這聲音很是耳熟，正是不久之前才聽見過的葉唯安的聲音。

“燕烏……”

那邊，又低低的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燕烏垂下眼，隻覺得渾身有些冷，“你怎麼了？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他更想問的是，你為什麼有我的電話。

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後用很慢很慢的聲音說道：“沒事，就是想謝謝你。”

“……怎麼了嗎？”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好。”

那邊語速越來越快，說到最後還低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在這種氛圍之下，隻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燕烏：“我說的……？”

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很大的一聲動靜，通過手機傳來，讓燕烏也被吓得心猛地跳了一下。

砰砰砰——

心髒劇烈的跳動聲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燕烏背靠在身後的門上，小口小口的喘着氣。

“對不起。”那邊很快傳來道歉聲，聲音有些慌慌張張，“我不小心把垃圾砸在地上了，你吓到了嗎？”

燕烏：“……”

廢話。

天不亮就被手機吵醒，然後是這樣的驚吓。難得的，起床氣延遲開始發作了起來。

他直接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葉唯安很快就回答：“沒事了。”

但是又連忙補充，“真的不是故意吓你的，我隻是太開心了，但是沒人分享了。”

燕烏有些敷衍的“嗯”了一聲，然後說了一句他要回去繼續睡覺了就挂斷了電話。在看到手機屏幕顯示“已結束通話”幾個字後，轉身打開身後的門回到了自己的床邊，準備再小小的眯一會兒。

這一眯，就是被陽光曬醒的。

今天是在這個副本裡的第二天。

今天天氣變了，五六月的天總是陰晴不定。昨天還是大太陽，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天空就變得陰陰沉沉的。

果然，沒過多久，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越來越大，噼裡啪啦的打在窗戶上。

燕烏坐在教室裡，聽着這有節奏的雨聲，腦袋逐漸的清醒過來。他想起了今天淩晨的那一通奇怪的電話，困意消散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葉唯安的聲音很怪，那是一種不正常的癫狂。

但是又好像也沒有那麼不正常。

比如和他道歉時候的語氣，就是很正常的。

吱啦——

廣播聲在雨中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條條雨絲，交織成一片銀色的簾幕，過了一會兒，竟然雷電交加。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重的灰黑色雲團，慘白的光照亮了整所學校。

幹淨程亮的地闆上，黑色的皮鞋踩在上面。往上，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年輕的校醫左手拿着茶杯，懶懶散散的走到窗邊，觀看着這場大雨盛宴。

又是一道雪亮的閃電劈下。

學校的廣播聲緊随其後發出響聲。

校醫輕輕晃着茶杯裡的茶，那雙總是帶着點兒倦意的眸子總算是亮了起來，喃喃道：“要開始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就像是遊戲開始前的警示。

黑桃坐在辦公室裡，對于這種情況絲毫不關心。

或者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比起恐怖的新狂歡，他更像從地獄裡爬上來的人。他不在乎自己的刀下死的是人是鬼，鋒利的武器上沾滿的鮮血是幹淨還是肮髒，他隻知道踏着鮮血就可以通關。

于是他用人骨磨成匙，打開了關卡的大門。

——論壇上有人這麼形容他。

直到他聽到了突如其來的、象征着遊戲開始的廣播聲，那雙深邃的、泛着刺骨的寒意的眼睛，才開始有些波瀾。

“同學們好，我是高三五班葉唯安。”

廣播聲傳來沙啞的聲音，像是鈍刀磨砺過粗糙的牆面。

回音被淹沒在大雨裡。

“接下來，我将宣讀新的校規。”

這句話如同一陣驚雷，讓整個教室瞬間喧鬧起來。陳麟身上和臉上都包着繃帶，聞言冷笑一聲，“他算什麼？什麼時候他能談得上讀校規了。”

學校的校規每年都會宣讀一次，向來都是年級第一上台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