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出現傷亡了。
主管徹底放開了轄制,傾其所有将一切都堆上戰場。伊芙和其他五級員工聽從指揮在高危異想體間穿梭,手中的EGO未有一刻停下揮動。
終于結束的那刻,整個公司都在倒轉,員工們驚疑不定,伊芙執劍半跪,執着等待着主管的聲音。
而他隻是看着屏幕上的伊芙良久,轉身坦然面對死亡的結局。
他沒有資格參與伊芙的未來,于是隻能為她處理好可能需要的東西。信封裡有足夠她揮霍一生的報酬,也有曾經在後巷的一處房産。
“——這就是我能為你做的全部了。”
“謝謝你的花,然後——”
“抱歉,伊芙。”
他把一切想說卻未曾開口的話都留在了那封信裡,借由angela之手傳達給伊芙。而他自己則是選擇悄無聲息地離去。
......真夠可笑的。
意識完全消失前,他忍不住自嘲。
X搖頭歎氣,A沉默不語。
而他偷偷想,
......如果我隻是我的話,我會不會有收下那朵花的資格呢?
再次睜開眼時,他混亂不堪,原本融合的記憶再次斷裂分離,他在搖擺的平衡點中找到些許理智,大腦中第一個浮現出的想法是伊芙。
然後他就看到了狀态異常的白色少女。
雖然失去了那樣美麗的金發,但她的容貌卻絲毫未變。雖然神情不複從前的溫和,但動作間依舊是熟悉的感覺。
這就是伊芙。
沒有絲毫疑慮,他坦然接受。雖然仍未知自己能醒來的原因,但他更在乎伊芙的現狀。
腦海内的兩種意識時時刻刻都在折磨着他,連同伊芙的改變一起拉扯着他并不健康的神經。
他給自己取名“澤諾”(zero),宣告他與從前再無幹系。仿佛這樣他就終有一日能擺脫舊日的陰霾,斬斷過去,創造未來。
但一切都在提醒他這樣的想法有多麼可笑。
混亂糾纏的記憶思想,名為“咒靈”的類異想體怪物,步步緊逼的潛在威脅。而伊芙的一聲聲“主管”成了壓在他肩上最沉重的一道鎖鍊。
不管旁人如何,伊芙依舊堅定地用稱呼他為主管。哪怕他的所有資料證明都寫着“澤諾”,伊芙仍舊默念着“Ayin”這個名字。
他迫不得已地繼續維持着“A”和“X”的表象,屬于自我的東西被撕扯吞噬。
連他自己也會疑惑,“我究竟是誰?”
沒有人能回答,于是他隻能拼命壓制着兩段完全不同的記憶,拼命維持着那搖搖欲墜的平衡。
他一面期待着伊芙的親近,一面又愈發恐懼。
——我不是主管,我不是Ayin。
他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在少女純澈的眼眸裡偃旗息鼓。
他到底還是不敢。
這樣看,他倒的确和從前沒什麼區别。一樣的懦弱,一樣的可笑。
所以他意識到自己又将赴死時,心中才會升起一絲慶幸。
至少到最後,我依舊是伊芙眼裡那位無所不能的主管。
但同時,自然也有不甘。
明明,想要以“澤諾”的身份和你道别的。
......稍稍,有點不甘心啊。
也許是因為死亡,腦海中不再有迥異的聲音萦繞,他難得地享受這份清靜。
沒有“A”,沒有“X”。
他得以在隻有一種統一心聲的環境裡安然等待死亡,安然地迎接落幕,安然地.......睜開眼睛?
意識到自己能正常視物的時候,澤諾罕見地卡了殼。
這是什麼重生大禮包嗎?還是說我其實真身是貓??
“喲,醒了嗎。”
澤諾轉頭,五條悟帶着眼罩站在床邊。注意到澤諾的視線後擡手打了個招呼。
“......真可怕,各項數據都正常過頭了,根本看不出死過一次。”陌生的年輕女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秀麗卻有些疲勞的臉。
“這家夥甚至連貧血的症狀都沒有。”
澤諾有些怔愣,被夏油傑偷襲的畫面還曆曆在目。擡手下意識地撫上胸口,平穩的心跳借由掌心傳遞到大腦。
“......我還,活着?”
“是哦,活得相當好呢!”
五條悟伸出右手食指拇指撐着下巴,語氣跳脫。
“你現在可是比惠醬他們都要健康~~”
澤諾沒說話,
“......我要回去。”
“嘛,雖然沒什麼大事,但是很抱歉,你暫時沒辦法離開這裡哦?”
“伊芙還在等我。我得,回去。”
澤諾掀開輩子翻身下床,卻被五條悟擋住了去路。
“我不是說了嘛,你現在不能走——”
“别攔我!”
澤諾毫不猶豫催動咒力,
“報答也好懲罰也罷我都接受!”
他看着五條悟,金色的眼睛裡頭一回失了冷靜。
“讓我回去看看伊芙。”
“之後,我任你們處置。”
“......總感覺,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啊。”
五條悟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歎氣,放下了攔住澤諾的手。
“所以我說你别急嘛,畢竟——”
澤諾根本沒有聽他說下去的耐心,幾步上前摸到門把,毫不猶豫地準備離開。
但門外站着的人讓他瞬間停下動作,
“——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嘛~~”
白發的少女聲線冷漠生硬,微微聳動鼻尖确認眼前人的氣息。
“日安,主管。”
“......日安,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