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餘穢最顯眼。”

陌生的人念叨着意義不明的話，澤諾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周圍殘留的紅黑色的痕迹。那是伊芙張開翅膀時留下的。

餘，穢？

“就是所謂的咒力殘留哦，每個人的咒力都不一樣，因此可以作為痕迹追蹤的媒介。”五條悟雙手插兜從半空中慢悠悠地落地，仿佛能看穿澤諾心中所想一般開口解釋起來。

“關于對咒力餘穢的分析和記錄就麻煩各位啦。”

伸手拍了拍身旁咒術師同伴的肩膀，五條悟毫無心理負擔的抛下忙碌的衆人，擡步朝着澤諾走來。

“唷，澤諾先生。”

五條悟在澤諾面前停下，“所以，情況如何？”

“......結果顯而易見。”

澤諾垂眸盡量自然地避免與五條悟視線相接。畢竟對面是“六眼的神之子”，他沒多少把握能在這個人面前隐瞞得天衣無縫。

“看來伊芙并不打算留下。”

他回憶着從前印象裡被人拒絕的失敗者的神态動作，盡力擺出一副遺憾懊惱的樣子來。

“啊也是，畢竟這麼突然，連我都被吓了一跳。”五條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作沉思狀。

……成功了嗎？

“——不過在我看來，那位伊芙小姐倒是沒有真想要離開的樣子。”

五條悟蓦然擡頭，仿佛隔着眼罩就能把澤諾内心的僥幸連帶着全部想要隐瞞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哦～】

那天甜品店内的對話再一次浮上心頭。面前人嘴角的笑意似乎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但澤諾選擇視而不見，他像是什麼都沒察覺到一樣看着五條悟，須臾揚起一模一樣的弧度。

“是嗎？”

他聲音不大不小，

“那承您吉言，希望伊芙，是真的會回來。”

堪稱是赤裸裸的挑釁，但五條悟并沒有生氣，反而彎腰湊的更近，試圖在澤諾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嘶......果然不是錯覺啊，”

白發的男人兀自點頭，

“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嗎？”

出乎澤諾意料的反應。

“.....您指什麼？”

“啊——雖然大體思維模式似乎沒有變化，”

五條悟伸手撩開纏在眼睛上的繃帶的一角，

“但果然，”

“你的性格是不是有點崩壞了？”

澤諾再次看見那極為璀璨奪目的蒼藍色，明明已經有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再次感慨，

“很美。”

“和伊芙的，有些相似。”

澤諾近乎是呢喃地輕語，但也同樣被耳力過人的五條悟聽得清清楚楚。

“哈？”

似乎是把這當成了疑問，陷入詭異狀态的澤諾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始向提問者講述他的想法。

“都可以，讓人想到一切美好的東西。”

【蒼天之瞳】仿佛能倒映萬物始終，連常世循環之律理都能捕捉，認為它“美”是對生命本源的天然認可和崇敬。但對個體“澤諾”而言，若天秤上的另一端寫着伊芙，那麼這場比較就會失去任何意義。

“伊芙是不同的。”

不僅是因為那雙黯紅如石榴的眼眸的确純澈如水晶，也因為澤諾曾不知多少次地被這雙眼睛和它的主人拯救過。

【我曾數次瀕臨瘋狂。】

【最初的‘母親’指引我前行，】

【我走在一條與宿命同等漫長的路上，為懸挂在高塔上的種子。】

【身前是黑暗，身後是絕望，而我正踩着骸骨向上。】

【路邊有花朵搖曳，】

【她敞開胸膛允許我親吻她的心髒，】

【柔軟而芬芳。】

【那麼，】

【舉起手來，擁抱我】

【殺死我。】

【否則——】

飄遠的思緒緊急回收，腦海中的話語沒來得及形成就被打散消失，從近似“夢魇”的狀态脫離，澤諾才發覺手心一陣刺痛。

圓潤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留下深深的紫黑色指印，而眼前人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出神，剛剛收回試圖喚醒自己的手。

“十分感謝您的幫助。”

“你現在說敬語總覺得不太對勁欸。”

五條悟無所謂的聳肩，扇了扇右手表示不在意。不過——“你知道自己狀态不對吧？”

五條悟難得擺出點正經的樣子。

“你身上的氣息看上去相當不妙啊。”

“......謝謝您的關心，我想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澤諾油鹽不進，對剛才的事隻字不提。

“這點倒是沒什麼變化啊。”

五條悟放棄繼續溝通，幹脆利落上前朝着澤諾的肚子狠狠來了一拳。

“嘿咻——”

腹部劇烈的疼痛讓澤諾的大腦都出現了片刻的空白，内髒仿佛都被這一拳打散移位，随後又扭曲着縮緊，難以理解為什麼到這種程度身體卻沒有暈過去反而清醒得不得了。

“我有好好控制力道嘛。”

五條悟拽着澤諾的衣領把人提到自己面前，看着澤諾眉頭緊皺一臉忍耐的表情才滿意地點點頭，

“所以啊，好好配合我回答就好了嘛。”

“這種沒必要的彎彎繞繞除了浪費時間沒有任何作用。”

松開澤諾的領子，五條悟輕輕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樣無論是對你還是對那位伊芙小姐——啊，不對，”

五條悟揚起下巴俯視脫力半跪在地的澤諾，

“準确地說，是咒靈小姐呢~”

......果然啊，全部都知道。

澤諾沉默着忍耐腹部的絞痛，強撐着站起來。

“并不能理解您在說什麼，伊芙是咒靈？怎麼可能，是咒靈的話我根本不會留她在身邊。更不可能喜歡她了。”

他擡頭看着眼前的白發男子，卻不由自主地出神想到另一個人。

伊芙現在，應該安全了吧......就算有餘穢，但以她的速度，他們找到之前那點餘穢就會消失了。

“......啧。”

這幅做派就差把“不配合”寫臉上了，饒是五條悟都有些煩躁。

“我說，你這家夥果然複活之後腦子壞掉了吧。”

還算是理智的五條悟知道不能下死手，但這樣屢次碰壁卻不還擊也絕非是他“最強”的風格。

就算現在沒有年輕時候那麼有幹勁可不代表要改變作風哦。

“所以果然還是請你好好聽我說吧。”

擡手打了個響指布下“帳”，五條悟臉上的笑容倒是越發燦爛起來。

“畢竟如果不快點行動，就連我也不一定能保障伊芙小姐的安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