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倒在他眼前時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恐懼,整個神經系統仿佛在瞬間被矯正成了應該有的樣子。之後他為了先生而忙于工作四處奔波,幾乎沒有再遇到什麼能夠擾動他情緒的事,他本以為自己變成了正常人,但此刻他久違地再次面臨着危險,胸口盈滿的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快感。
——岐宮尋還是岐宮尋,呢。
“謝謝,”
伸手從觸手那接過紫紅的玫瑰,他露出和澤諾初次卸下僞裝談判時一樣甜的笑容。
“我很喜歡~”
澤諾把岐宮尋每一次的細微情緒變化都收入眼底,自然也沒錯過他擡手接花時袖口處一閃而過的寒光。
......恢複正常了。
澤諾輕輕松了口氣,心中最後一點不大不小的擔憂終于徹底消失。
——尋不太對勁。
要看出這點對于澤諾來說不算難事,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就或多或少能從岐宮尋身上意識到一些異樣,并非是什麼立場或者是更複雜的東西,僅僅隻是一點類似于創傷後的應激。
硬要說的話,那就是岐宮尋不那麼瘋了。
雖然遵守流程也是件好事,但顯然岐宮尋的這種變化是澤諾不能放任接受的。
黑心主管這般總結:‘如果失去了那種不受控制的特質的話,他就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了。’
很顯然不想失去這樣一位極有特色的下屬的澤諾也碰巧知道引起這種不利變化的原因,雖然最後起作用的并非是一開始就安排的,但澤諾并不介意意外,而意外所引導出最終的結果也令人相當之滿意:他的“犬”找回了那份獨一無二的“鋒利”。
這算是解決了一點遺留問題吧。
澤諾心想,雙眸蕩起波瀾,
.......那你呢,伊芙?
我要這樣找到什麼時候,才能挽回你呢?
這些思考并不影響澤諾的動作,紫色的玫瑰近在眼前,他伸手想要接過。指尖即将觸碰到花梗的瞬間,觸手帶着玫瑰移開,取而代之的是咒靈漆黑一片的臉。
身體緊繃的岐宮尋瞳孔一縮,袖中的短刀滑出飛快攻向突然出現在澤諾眼前的咒靈。
短刀被另一隻觸手輕而易舉地擋開,鋒利的刀刃撞上觸手時發出金屬碰撞一般的聲響,這樣的結果所透露的實力讓岐宮尋臉色相當難看,而咒靈卻還遊刃有餘地撐着臉,歪頭盯着澤諾,仿佛完全沒有一點影響。
“好....奇怪....”
咒靈把臉湊得更近,幾乎整個身體都要壓向澤諾,幾條觸手也跟着從地闆上天花闆上收回,盤旋在澤諾腳邊,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先生!”
澤諾本人對于這樣有些駭人的場景卻沒什麼反應,他甚至很有興緻地擡頭,目光平靜地注視着眼前的咒靈,“什麼地方奇怪?”
挂在水晶吊燈上的觸手晃了晃,晶瑩剔透的水晶挂綴也跟着擺動,室内的光線随之蕩漾。咒靈蓦然直起身子,轉身回到桌邊坐下,
“忘了,忘......忘記,了......”
它似乎很快就放棄了思考,觸手也簌簌簌跟着從澤諾身邊消退,連同之前還卷着的玫瑰也一并丢到一邊,轉而動作熟練地從櫃子裡翻出糖和牛奶,為自己泡了一壺飲品。
之所以說是飲品,是因為很難準确地去定義它泡的究竟是什麼。
畫着花邊的白瓷茶壺裡倒入牛奶,然後又丢進了一捧沒經過研磨的咖啡豆,借着兩隻觸手合作着撕開裝着方糖的盒子,倒入了近半盒的緻死量方糖,之後卷起餐桌上的攪拌勺開始攪勻。
最後的最後,這隻咒靈用尚且和人類相似的手指薅了一朵花瓶裡的玫瑰,将一把還帶着花蕊的花瓣扔進了觸手舉着茶壺倒出來的一杯糖奶混合物裡,然後姿态優雅的端起茶杯,似乎是喝了起來。
大概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所有的觸手都跟着晃動身體,一齊舉起茶壺吊在空中開始井然有序地分享壺裡的液體。
“......這家夥怎麼和泷川澪一個德行。”
岐宮尋上前擋在澤諾身前,顯然對咒靈的品味不甚認同。
澤諾對此不予評價,轉而開始查看房間内的其他東西,岐宮尋目光警惕地盯着坐在桌邊的咒靈,卻發現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兩人的行為,隻一心一意地專注于自己的杯中物。
“......”品味真夠獨特的。
岐宮尋負責戒備,澤諾則全心全意地專注于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地上除了華美的絲綢外,還有不少空掉的紙盒子,無一例外都不是被正常打開的,從撕開的大口子裡可以看到剩下的一點糖粉,應該是像之前一樣被觸手撕開的方糖盒子。
“......咒靈會得蛀牙嗎?”
粗略看了一眼被空盒子的數量驚到的岐宮尋有瞬間的失語。
“大概不會,”
澤諾放下手裡的空盒子,轉而去翻其他的東西,“細菌應該沒辦法在它們身上存活。”
掀開鋪在地上的一層歐根紗,下面堆着撒了一地的茶葉。澤諾拈起一撮仔細看了看,有些意外,
“......是紅茶。”
“看樣子是直接扔掉了,”澤諾拍了拍手打落指尖沾上的茶葉。
“暴殄天物啊這咒靈。”
岐宮尋搖了搖頭,“看罐子上的名字這茶不便宜啊。”
“....不喜,不,喜歡.....”不知什麼又出現的咒靈站在澤諾面前,把手背在後面,看上去像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但......她,她喜....歡...喜歡.......”
她?
注意到咒靈話裡的特别的澤諾若有所思,岐宮尋卻隻在乎澤諾的安危,澎湃咒力在瞬間附上身體,藏在袖口衣擺的刀刃以極快的速度在他指尖翻轉又飛速向咒靈的方向攻去。
“啊啊啊啊啊——!!”
包裹上咒力的刀刃還是破開了咒靈的身體,它發出凄慘尖銳的叫喊,幾根觸手被狠狠切斷,黑紫色的血濺在精緻的桌布上,暈開大片大片的痕迹。
斬斷它身軀的刀刃斜着插進鋪着地毯的地毯,從寒光淩冽似鏡面的刀身上能看到咒靈痛苦扭動的影子。
澤諾想要搭把手的動作微微一滞,掌心處調動起的咒力緩緩散去,咒靈吃痛抓準時機從敞開的門裡逃走,連觸手也跟着一迅速從房間裡消失。
“先生?”
岐宮尋收起咒力,有些疑惑,“就這麼放它走?”
澤諾沒有說話,而是彎腰替岐宮尋收起插在地闆上的幾柄刀刃,随後用其中一柄劃開了桌布,
“......先走吧,”
把割下來的一塊桌布塞進口袋,澤諾把刀還給了岐宮尋,
“時間差不多了。”
像是為了相應他的話,房間外的走廊上響起高跟鞋走動的聲音。
“合約裡可沒說你們能随意損壞我的私人物品吧?”
“澤諾先生,還有,這位助理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