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遲鈍地想。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種神情就已經如同冰消雪融一般飛快消失了,什麼痕迹都沒能留下。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話,”
澤諾牽起伊芙的手,意料之中的冰冷。他于是把手貼在自己的臉側,看着伊芙的眼睛認真道歉。
手心緊緊貼在主管的臉頰處,連對方的體溫都能一并獲取。熟悉的溫度讓伊芙下意識地想要更多,她下意識地擡起另一隻手,試探性地靠近。澤諾沒有說話,相當自然地牽起她的這隻手貼在了另一側。
現在變成了澤諾帶着伊芙的手捧着自己的臉。稍稍有些微妙的姿勢讓伊芙下意識地動手捏了捏,指腹能充分感受到皮膚的柔軟。澤諾松開手,而還沉浸在這種觸感的伊芙則依舊捧着澤諾的臉沒有移開。
澤諾終于露出一點笑意,“這樣才對,你有權利做你想做的,”
他微微向後仰,脫離了伊芙的雙手,“我有權利拒絕,”
澤諾看着慢慢收回手的少女,聲音放得很輕,
“所以相應的,在我做什麼時,你也有權利拒絕我。”
“......”
從那種觸感中脫離出來的伊芙頓了片刻,緩緩開口,
“請放心主管,我不會拒絕您。”
“不論何時,我永遠都不會拒絕您。”
澤諾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球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既欣喜于此,也更加困擾于此。
失去了人類的理性與常識的,擁有着強大力量本該成為絕對的支配者的伊芙,把自己放在了“工具”的那一欄,執着地視自己為主管的“所有物”而并非是獨立的個體。除了主管,她什麼都不在乎。連她自己也一樣。
“......”
“伊芙......”
澤諾有些語塞,他頓了頓,試圖組織好語言,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怎麼辦?”
“請放心,我不會幹擾您,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不,我是說.......”
他不得不再次停下來,“......如果我要做的事很危險呢?伊芙,你會怎麼做?”
伊芙猛地擡頭,湊近去嗅主管身上的氣味,“您,受傷了嗎?”
“沒有我很好伊芙,”主管無奈地扶住伊芙的肩膀,示意她重新看向自己,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要做危險的事,你想做什麼?”
“......”
有片刻的沉默。
“伊芙?”
“......沒關系,主管,”伊芙突然伸手反過來攬住澤諾的雙肩,把人壓進自己的懷中,
“無論多少次,我都會帶您回來,”
“我能做到很多,比以前多很多.......沒有什麼能帶您離開,【白夜】也不可以.....我會帶您回來,”
“——所以,做您想做的所有事,主管。”
她牽着主管的手放在自己本該是心髒的位置,原本一片平靜的胸口處漸漸響起規律的聲音。
“花在這裡,我還有很多。”
伊芙生澀地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不像是笑的笑容。
“它們都是送給您的,所以不用擔心,”
“我會為您做您想做的任何事。”
“......”
心髒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鼓動的聲音大到簡直讓人疑心這顆心是不是要蹦出胸膛。
澤諾的指尖有些發涼,耳邊除了心跳聲以外什麼都聽不到。
可原本節奏不同的兩道心跳在某一個節點驟然重合,此後徹底變成了同一種聲音,一時之間分不清這顆心髒究竟是在誰的胸口裡跳動。
.......是這樣啊。
澤諾罕見地說不出話來,聲音卡在喉管裡根本發不出一個音節來。他看着伊芙的紅眸,頭一回覺得如此刺眼,嚴重到他眼前浮現出大小不一的光斑,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
“......”
他停頓片刻,擡起另一隻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伊芙,這裡.....”
“這裡,有你的【花】嗎?”
伊芙還是笑着,輕輕點頭。
所有的疑惑得到了答案,哪怕真相令他如此的抗拒。
伊芙真的如她所言,送給了他她的全部。
“......”
他很長很長地歎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伊芙,他極力保持着自己不在伊芙面前失态,為此隻能暫時以手掩面蓋住他的神色。
他當然在生氣。
可他偏偏不能。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伊芙,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做的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