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折真的能讓人脫胎換骨。
季南音這一次的抛棄和設計,無疑給路知晏很大的刺激,恐怕三觀都被徹底重建了一遍。
從前面對惡意造謠都能坦坦蕩蕩地說出清者自清的人,竟然明目張膽的派人跟蹤起了季南音。
對。
這段時間路知晏沒來找她,也不在水泉市,但是他的眼線,無時無刻不跟着她。
晚上,醫院人少,車也少。
從住院樓出來,季南音一眼就看到最近跟蹤她的那輛黑色suv大張旗鼓地停在她車的不遠處。
車上的人興許覺得悶,此刻下了車,靠在車邊一邊打電話一邊抽煙。
季南音第一次見到了跟蹤她的人的廬山真貌。
男人長得挺粗犷的,還挺黑,穿短袖T迷彩褲,袖口下的胳膊肌肉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和之前在北城跟蹤她的人不是一個等級。
看起來就很……專業。
男人哪怕在打電話,也眼觀八方,很快就發現季南音出來了。
四目相對,他放下手機,還對季南音點了點頭,然後直接鑽上了車。
看到這一幕,季南音差點氣笑了。
之前,季南音知道有人跟蹤,也懶得管,她沒心力去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但今天她直接走了過去,敲了敲車窗。
男人搖下車窗,戒備地看着季南音。他很難不戒備,他做這一行挺久了,還從未見過有人面對被人跟蹤這件事,如此坦然的。
就像季南音知道自己被人跟蹤監控了,他也知道季南音知道。
但彼此之間都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緩,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現在這種平衡,被季南音打破了。
除了戒備之外,他罕見地還有些無措。
“季小姐,你有什麼事。”
季南音晃了晃指尖夾着的煙,“借個火。”
“……”
男人黝黑的眉頭蹙緊,他聽路知晏說過,這個女人狡猾得很,叮囑過他不要掉以輕心。他原本就準備好兵來将擋,但眼下的狀況有些出乎他意料。
“放心,我真不幹什麼,就是這麼晚了,我就是借個火抽根煙,提提神。”
“……”
季南音無所謂聳肩:“你也不想我開車的時候精神不濟,一頭撞你車上吧。”
竟然威脅他。
男人蹙眉,不過他承認,他确實被威脅到了,隔了幾秒,他拿起手機,對着電話那邊問了一句:“可以嗎?”
季南音愣了下,這才發現,男人的手機一直處于通話狀态。
對方是誰,不言而喻。
路知晏應該是同意了,男人這才從褲兜裡摸出火機,遞給季南音。
季南音把玩了兩圈那枚紅色的廉價塑料火機,才慢悠悠地點燃煙。
她把玩着火機并沒有歸還的意思。
“大哥,你幹這活,你幕後老闆給你多少錢?我給你三倍,你看行不行。”
男人蹙眉,完全搞不懂這個女人在搞什麼。
她明明看見電話還在通話中,怎麼能當着路知晏的面,挖起牆角。
是個狠人。
電話裡的路知晏肯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什麼也沒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幹脆一聲不吭,就希望用沉默逼退這個難纏的女人。
但季南音就像是紮了根,倚在車門邊,一邊漫不經心的抽着煙一邊和他漫天搭話。
“大哥,你們應該不止一個人吧,大晚上都還有人守在我家樓下,幹你們這一行,可真是辛苦。”
“……”
“所以,你應該是夜班那一批吧,夜班你幕後老闆給你三倍工資嗎?”
“……”
“車裡應該不好睡吧,要不這樣,你去附近找個酒店,我又不會跑。”
“……”
整過過程都是季南音在說,男人就和悶葫蘆一樣沉默。
不過季南音也不在意,這段時間她心中藏了太多事了,過得壓抑,這樣調戲一下給她添堵之一的源頭,也權當是放松。
她又看了一眼,男人還在通話中的手機,身體前傾,半個身子都探進了車窗。
動作太突然了,男人毫無防備,一個将近一米九的壯漢被吓得往後就躲,仿佛她是什麼沾不得的洪水猛獸。
季南音緩緩吐出口煙,聲音放柔,像是帶着鈎子似的,“要不這樣,我家裡房間多,你來我家裡住,不看的更牢了麼。”
“季南音!你适可而止!”路知晏聽到這裡終于忍不住了,憤怒地喊出她的名字。通話并不是功放,但季南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男人終于舒出口氣,忙将手機遞給了季南音。明顯擺爛,讓他們自己解決。
季南音接過來,“怎麼,路大公子縮頭烏龜一樣偷偷摸摸聽了半天,終于願意出來了。”
“季南音,你到底想怎麼樣?”路知晏氣急敗壞地問。
季南音轉眼去看車裡的男人,他已經将車窗搖了起來。
“不怎麼樣,就想問問你什麼時候簽離婚協議。”
“我說了,不可能!季南音你這麼對我,你覺得我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你!”
季南音手指掐入掌心,才沒有讓自己失态。
“路知晏,看在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上,你放過我吧,你這麼吊着我,對你不好。”
這個狠心的女人,終于願意關心他了,路知晏眉目舒展幾分,就聽她笑着說:“而且,也耽誤我去找下一春呐。”
路知晏深呼吸,才沒把手機摔了。
季南音是知道怎麼挑起他火氣的。
但她越是這樣刻意惹怒他,他知道越不能着她的道。
“所以,季總的下一春就是你隔壁那個小男孩嗎?”
“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她強撐着擠出無畏的笑聲,“比如,你雇的這位大哥也不錯,身材結實,長得也不賴,工作能力也挺強的,我就喜歡這樣的人才。”
這次,路知晏直接挂了電話。
聽着耳朵裡傳來的盲音,季南音怔了幾秒,收斂好表情,轉身又敲了敲車窗,将手機還給了男人。
她還不忘将水性楊花的做派踐行下去,晃了晃手中的火機,“你這火機不錯,就送給我了吧。”
男人蹙着眉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二話不說踩下油門就走了。
淩晨三點,季南音被噩夢驚醒,滿身冷汗。
她去浴室洗了個澡後,毫無睡意,倒了杯紅酒,走到窗邊往下看。
夜深人靜的老舊小區,被燈光模模糊糊的籠罩着,依然能看到停在樓下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