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說道:“可我還是缺少實戰經驗,讓你為了保護我受傷了。”
西裡斯想起那次伏擊任務,四射的魔咒将房梁擊碎,他将來不及施鐵甲咒的她護在身下,肩膀被石塊砸傷。
“西裡斯!你還好嗎?”
他睜開眼,看到一臉焦急的阿塔蘭忒。戰鬥令她顯得有些狼狽,但那雙灰藍色眸子裡真切的擔心終于與他記憶中的眼睛完全重合。
那時他不過八九歲,跟随父母去了趟法國。途中他與他們大吵一架,獨自負氣跑走。不認識路,也沒有麻瓜貨币,他就這麼在陌生的法國街道上走了幾乎整整一天。最後,他在一個廣場的長椅上坐下。
廣場上有一些街頭藝人,其中一對像是父女的樂手吸引了他,隻因為那個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抱着把吉他,演奏的曲子雖青澀卻絲毫不怯場。
他站起身想靠近一點,眼前卻忽然一陣眩暈。
等他再醒來,首先入目的就是一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眸,裡面充斥着擔憂。
“你還好嗎,哥哥?你低血糖犯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喂你吃糖啦!”
女孩聲音清脆,稚嫩的臉龐逐漸與眼前的女人重合。
夜色下,她眼中的澄澈依舊,醉意下的盈盈水光讓她的眼睛比夜空還要驚豔。
西裡斯伸手将她敞開的外套攏住,低頭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如果你當初在霍格沃茨上學,我就可以教你實戰了。”
“你現在也可以教……”
“那樣我們就能早點認識了。”
她愣了愣,擡起頭,仔細分辨他的神情。
西裡斯沒有松開外套,再次向前一步,伸手撫上她的臉龐。
“……”
她偏頭躲開。
西裡斯的手頓在半空。女人垂着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很晚了,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
沒有再看他,阿塔蘭忒脫下外套放進他懷裡,轉身進了屋。
西裡斯握着那件還留有餘溫的外套沒有動作。
空氣中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的花香,卻冷得令人心顫。
4
“分組還是一樣,蒙頓格斯去刺探情報,萊姆斯和唐克斯根據情況行動,我斷後,西裡斯和阿塔蘭忒留在總部待命……”穆迪依照慣例在任務前作部署。
“我,我可以和唐克斯一起……”
阿塔蘭忒脫口而出的話讓整個會議室安靜下來。她看了眼萊姆斯,垂下頭,一點目光也沒有分給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男人。
氣氛古怪極了。
西裡斯盯着那個刻意避開自己視線的女人,垂在桌下的手緩緩握緊。
唐克斯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忽然她一拍桌子:“我要和蘭蒂一起!”
穆迪的魔眼滴溜溜看着幾人,似是不耐煩這些事,他甩了甩魔杖:“随你們便,五分鐘後出發。”說罷,他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氣氛更古怪了。
唐克斯從座位上跳起來,拉着阿塔蘭忒嘀嘀咕咕出了門。
直到離開,女人都沒有看西裡斯一眼。
“哈。”西裡斯重重地靠上椅背,把手中的魔杖甩在桌上,幾乎要氣笑了。
行動受限讓他被排除在鳳凰社大部分任務之外,他心中的煩躁和怒火與日俱增,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直到他又一次坐在陽台上等天亮,被熬夜寫曲子的阿塔蘭忒發現,女人在第二天就送了他一張魔法唱片,裡面是她專門錄的幾首安眠曲,輕柔的歌聲竟真的緩解了他的失眠症。
可自從那天之後,他再聽那張唱片,卻隻覺得煩悶更勝從前。
瞧瞧她對他避之不及的态度,仿佛他是隻食屍鬼似的。
萊姆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大概他也了解他這位多年好友,西裡斯現在已經完全陷進去了,而以他的偏執絕不會去尋找出路,隻會在這潭泥沼裡越陷越深。
……
這次的任務似乎并不算順利,敵人比他們預估得要難纏一些,好在有穆迪斷後,總算還是完成了,隻是唐克斯受了點傷,一個黑魔法留下的傷口,解決起來稍微有點麻煩。萊姆斯翻箱倒櫃地找着魔藥。
西裡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蹲在唐克斯身旁的女人。
她的形狀也有些狼狽,臉頰上沾着被汗水濡濕的發絲,還落了幾道灰塵。視線下移,他看到她脖子上的一道血痕。
身體先于大腦,他快步走上前将她拉起來,手指停在那道傷口上方,有些顫抖。
這個位置,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
阿塔蘭忒似是被他吓了一跳,見他皺眉看着自己的脖子,擡手想去摸。
“别碰。”
西裡斯握住她的手,指尖微涼帶着些薄繭。他下意識又攥緊了些。
唐克斯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用眼神詢問萊姆斯,得到的回複隻是搖頭。
“……我沒事,這隻是個小擦傷。”
阿塔蘭忒語氣冷淡,用了點力抽出手,用魔杖摸索着施了個愈合咒便不再看他。
西裡斯看着女人斂目的側臉,隻覺得心中的那團火苗越竄越高。
“啧。”
他忽然煩躁地捋了把頭發,拉住她的手腕就往樓上走。
阿塔蘭忒被他拽得一個踉跄,想要掙脫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西裡斯·布萊克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西裡斯卻充耳不聞,手上使了勁攥着她,把她拉進自己房間。
唐克斯急得想要站起來,被萊姆斯輕輕按住。
房門重重關上。
西裡斯松開手,看着女人垂頭揉着手腕,默了默。
“……抱歉,我一時沒控制住情緒。”
房間裡安靜下來。
阿塔蘭忒靠在門上,視線停留在腳尖,半晌輕聲開口:“我有男友了。”
“我知道。”
頓了頓,她又開口:“我們在計劃婚期。”
“……”
呼吸有些急促,西裡斯閉了閉眼,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
“……我知道了。”
“西裡斯,在我眼裡你是非常可靠的朋友和戰友,可我們之間注定不可能……除了我,你還能有更多的選擇不是嗎?”
“不,不會有了。”西裡斯上前一步,低頭看着她,“到底是注定不可能,還是我們遇到的時間不對?”頓了頓,他輕聲道,“矢車菊根本不适合你……”
她應當是烈陽下綻放紅玫瑰。
“……什麼?”阿塔蘭忒皺起眉。
他再次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告訴我,如果沒有他,你會怎麼選?”
“……這種假設根本毫無意義。”
西裡斯緊盯着那雙令他魂牽夢繞的眼睛,像是想從中看出些什麼。
他确實看見了,在那雙澄澈卻倔強非常的眼睛裡,他看見了自己,一個面色陰郁、目光兇狠的瘋子。
“……”
他頹然地松開手,像是突然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背過身去捂住臉,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喘息。
半晌,他低聲開口,聲音似乎有些發顫。
“不要躲着我……求你了,不要躲着我……”
身後一片安靜,良久,傳來門把輕輕轉動的聲音。
西裡斯閉上眼。
“好……你好好休息。”
門打開,再重新關上。腳步聲逐漸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站在原地的男人動了動。他從袖子裡拿出魔杖,輕點放在床頭的魔法唱片。熟悉的女聲響起,輕柔地唱着專屬于他的安眠曲。
他倒在床上,擡手覆住雙眼。
可安眠曲從不催淚。
5
在收到教子陷入伏地魔的圈套這個消息時,西裡斯感受到他握在手裡的魔杖幾乎在嗡鳴發熱。
他要大幹一場了。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從未熄滅過的怒火在此刻燃到了極點,他早就發過誓把詹姆和莉莉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兒子對待,即使為了保護他而獻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更何況那裡的每一個敵人都是他一生的宿敵。
西裡斯握緊魔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女人。
鳳凰社幾乎所有的成員都集結了起來,緊張地做着戰前準備。阿塔蘭忒站在角落裡,低頭擦拭魔杖。
他走到她身後,替她把有些散亂地發絲整理好。
她驚訝地回過頭:“西裡斯?”
“嗯。”西裡斯垂眸沒有看她,從懷裡取出一個紅玫瑰發繩,将她的頭發束起來。鮮豔欲滴的紅點綴在烏發中間,果然如他想象地那般襯她。
阿塔蘭忒擡手摸了摸頭上的發繩,有些遲疑地開口:“西裡斯……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發際,似是帶着不舍,一點一點向下撫過她的臉側,最後落在她的唇瓣旁,“……很好看。”
在某些事情上,巫師總是會有隐約的預感。
女人還處在怔愣之中,西裡斯微微俯身,停頓了一下,終是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
面前的門被破開,西裡斯舉着魔杖沖進去,一眼就鎖定了抱着預言球的教子。擋開幾道朝他飛過來的魔咒,他快速向着哈利的方向移動。順帶解決掉幾個纏着他的食死徒,他飛身撞開就要對着哈利施咒的多洛霍夫。
體内的血液在翻滾,西裡斯感覺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痛快地打過架了,好像一瞬間回到了當初與詹姆并肩作戰的時候,久違的活力充斥身體。
他高聲稱贊着自己的教子,放聲大笑起來,視線在混戰的房間裡掃視,忽然注意到那個熟悉的癫狂身影。
貝拉特裡克斯似是恨極了般朝着阿塔蘭忒發射魔咒,在她瘋狂的攻勢下,阿塔蘭忒逐漸有些招架不住,綠光幾次擦着她飛過。
西裡斯立刻朝着貝拉特裡克斯連丢幾個魔咒,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瘋女人,你的對手是我!”
他大聲喊着。
這招奏效了,貝拉特裡克斯立刻把攻勢對向他。
“叛徒!都是叛徒!”
她尖叫着,一時間密集的紅光綠光向他飛來。
他揮舞着魔杖擋開那些魔咒,一邊大聲挑釁,一邊慢慢向後退,把貝拉特裡克斯從剛才的位置越引越遠。
直到一道紅光擊中他的胸口。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施下了靜音咒。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他睜大眼睛看着貝拉特裡克斯得意地大笑,失重感幾乎将他淹沒。
就是這一刻嗎?
他的眼珠緩緩轉動,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無數熟悉的臉龐浮現在腦海中,他好像看見了詹姆和莉莉,看見了雷古勒斯——那些逝去的人們,那些他最快樂的時光;他又看見了他現在的同伴們,看見了他的教子。哦,他的教子。要是再見到詹姆,他一定要告訴他,你的兒子和你一樣是個勇敢的英雄……
身體越來越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拖拽着他的意識,他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腦海中的臉逐漸定格,變成了一張精緻的面龐。
“西裡斯!”
耳畔似乎傳來熟悉的喊聲,他費力地眨了下眼,看見了飛奔過來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身影。她臉上的驚恐是他從未見過的,卻仍舊美得令他心動。
還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他沒有見過的她……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見了吧。
生氣的她、大笑的她、哭泣的她、舞台上的她、和朋友打鬧的她,還有……身着婚紗的她。
他忽然惡劣地想到,她會記他一輩子嗎?會的吧。以這樣的方式在她面前離開,總比被她當作一個普通的追求者而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裡好了千百倍不是嗎?
修長的手指離他越來越近,他卻再沒有一絲力氣去握住她,或者在上面落下一個吻。
灰藍色的眼眸裡盈滿淚水,變成了一汪真正的湖。
鮮紅的玫瑰落到地上。
西裡斯緩緩閉上眼,意識被完全從身體抽離。恍惚間,他又聽到了那輕柔的安眠曲。
對不起,我大概要缺席你的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