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夜晚。
在赤井秀一和宮野明美糾結輾轉夜不能寐之際,馬德拉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聞到空氣中彌漫的已經幹涸掉的血腥氣息,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幹嘔。
咚的一聲,他的身體因為劇烈的動作而狠狠摔下了床,看着地上已經幹癟掉的屍體,馬德拉沒忍住嘔了第二聲。
啪嗒,房間裡的燈被打開了。
琴酒斜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被鮮血灌滿的房間。看上去像是剛被馬德拉弄出來的動靜吵醒。
一雙手把馬德拉從地上扶起來,他立刻聞到了冰冷的水汽,夾雜着沐浴皂的氣味,琴酒濕漉漉的發梢讓馬德拉意識到他的頭發還沒有幹透。
“我睡了多久?”他開口,嗓音由于幹嘔而沙啞。
琴酒單手托着他的下巴,适時地給予對方一個支撐點,那雙綠眼睛掃向鐘表。
“不到半個小時。”他說,順便展露出罕見地好奇心,“看起來這道門給你的感覺不怎麼樣。”
“哕,其實還可以,但醒來的時候糟透了。”馬德拉呸呸兩聲,“我可沒有睡在屍體旁邊的興趣……向蟻母發誓,此後我不會再踏入蜘蛛之門一步。”
蜘蛛之門,時而又名鮮血之門,或者更通俗的說,錯誤的門。
在夢中,入夢者穿過絲滑沙地,進而去往蜘蛛之門的通路。睡前,人們需濺灑新鮮的血液,平複它的幹渴,門會為入夢者敞開。
接手過塞爾提捉到的叛逃者後,馬德拉等了幾天後才開始嘗試進入蜘蛛之門。不是他對蜘蛛之門有什麼意見,而是他怕自己放血這個場景啊把蘿絲和波特搞得認知失調了……
小孩子們的教育還是很重要的,馬德拉伸手捂住叛逃者驚恐的雙眼,手起刀落,面上嚴肅,心思卻止不住飄向遠方。
滅口殺人是一回事,給屍體放血又是另一回事了,這很不好,會被當成變态的。
由于書上并未記載進入蜘蛛之門的具體做法,馬德拉隻好在殺死囚犯後把他的血灑的到處都是,這件事他進行的悄無聲息,最後,他盯着流血的屍體想了想,還是決定在自己身上也塗一些。
雖然效果顯著,但馬德拉甯願多研究點密傳,也不願意再次踏入蜘蛛之門了。
“我甯肯去夢裡找格裡比玩。”他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打量着自己的五指,擡頭對琴酒笑笑。
琴酒聽他用一種俏皮的語氣炫耀:“這麼看來通曉者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嗎。”
牡鹿之門乃學徒之門。穿過它即初識太陽居屋的第一重真正奧秘。通曉者,即穿過牡鹿之門,初識漫宿第一重真正奧秘者。
根據一個司辰對應七位具名者,一個具名者對應七位長生者,一個長生者對應七位通曉者的層層遞進的數量關系,司辰數目的上限是三十個,所以通曉者的上限是一萬零二百九十個。
馬德拉成功跻身其中。
琴酒臉上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酷表情,他分析着馬德拉現在的清醒程度,面對伴侶慘白的臉色和與之不匹配的亢奮模樣做出最終決策。
這表現在當不死之酒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身體卻倏然騰空,他哎了一聲,下意識摟住了琴酒的肩頸。
“小鬼們說你最近都在喝營養液。”琴酒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像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抱起目光恍惚宛若神遊一樣的馬德拉,将人送進浴室打開花灑,然後饒有興趣地看馬德拉像小狗一樣被水淋到後立刻進行一個旋風甩頭。
“哪有[最近都]。”馬德拉撇撇嘴,決定明天要好好修理那兩個告狀精,他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宮野明美做的美味蛋撻,理直氣壯道:“我有好好加餐。”
琴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提醒泡在浴缸裡的馬德拉,“先洗澡。”
馬德拉不清楚琴酒信沒信,他聽話的點點頭,脫掉自己一次性的衣服扔到髒衣簍裡,蒸騰的水蒸氣很快布滿了浴室,連帶琴酒的身影也變得若隐若現。
“黑麥最近不對勁。”在霧蒙蒙而蘊藉的恍惚中,琴酒開口,猶如冰涼薄荷糖入水。
馬德拉正在把洗發水揉出泡沫,聞言他掀起眼皮,不痛不癢吭了一聲。
不死之酒轉動起自己生鏽的大腦,“……誰知道呢,可能是臨也和他說了什麼?因為最近他總是問我和臨也有關的問題,可能是被對方捏住把柄了吧?”
一想到赤井秀一的黑眼圈,馬德拉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這種拽男也有今天!”
琴酒:“……………”
在看不見的蒸騰中,殺手狠狠皺起眉。
怎麼這麼安全的話題也有折原臨也的身影,簡直就像無孔不入的規則怪談。
一想到折原臨也那張臉,琴酒頓時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欲望。
起先殺手還對黑麥的異常有所懷疑,但一旦知曉這種反常和折原臨也有關,他隻能說黑麥近日的憔悴都屬于是人之常情。
他扶住額頭,不想再說一個字。
浴室陷入了短暫的靜默,片刻等待後,馬德拉赤裸着身體嘩啦一聲從浴缸裡鑽了出來。他随手拽了件浴袍披在身上,濕答答的靠近站在門旁邊的琴酒,整個動作行雲流水。
“你怎麼不繼續問了?”馬德拉自然而然地推着琴酒往外走,洗過澡後他的大腦清醒了很多,語氣裡帶着點調侃,笑意盈盈,“我還以為你會追問到底呢。”
琴酒嗯了一聲,“本來是這樣。”
一條毛巾蓋住馬德拉的視線。
殺手的聲音繼續從頭頂響起:“但很遺憾,我沒有曾經那麼忠誠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不明,語氣卻笃定非常。
那一瞬間,馬德拉幾乎可以幻視到組織搖搖欲墜的獠牙被琴酒以自斷其臂的方式斬落,他心裡陡然湧起一陣吊詭的快意。
“是我的錯。”他滿意的點點頭,毫不後悔,身體随着琴酒幫忙擦頭發的力道晃來晃去,“把琴酒改寫成這副模樣真是太好了。”
幫他擦頭的手力道加大了些,琴酒語氣平緩而冷淡的應着:“是麼。”
他拿掉毛巾,像是掀起頭紗那樣,對馬德拉這種堪稱惡趣味的快樂不予評價。殺手那張冷酷的臉上仍然焊着看上去足以把控全局的泰然自若,既不悲傷也不憤怒。
面對馬德拉的感慨,琴酒隻是點點頭,把對方的話語在口中咀嚼了一會,品味着背後的意思。